这时候,惠安县衙,琴治堂,县令刘守良正围着自己的座椅缓缓打转呢。
他时不时用双手在座椅上比划一番,又摸着胡须沉思一阵,那样子,像极了一个资深的老木匠。
没错,他就是个老木匠。
前两天别人送了他几方榉木,这会儿他正准备给自己做把新太师椅呢。
话说他不是个县令吗,怎么又变成木匠了呢?
他的确是个县令没错,不过,他却是木匠出身,或者说,他家是匠户。
他之所以一直没有获得升迁,表面上是因为他科举成绩太差,是三甲末流,其实根本原因还是因为他出身太低了,要不然,他这县令也不可能一当就是十多年。
士农工商,虽然这匠户属于“工”这一类,地位貌似比商户还要高那么一点点,其实不然,因为商户好歹还有钱,匠户,不但没钱,很多时候连人身自由都没有。
明朝的匠户,那真叫一个惨啊,因为他们要到京城轮班,每年都要免费给朝廷干一个月活,冲抵劳役。
这家伙,这一条简直把大半匠户的命都给要了,要知道,这朝廷征召匠户的时候可是不管远近的,也不给出路费,要离京城近点的倒好说,辛苦一点,走几天也就到了,要是离京城远的,有可能路上得走几个月甚至是半年以上。
一年大部分时间都在路上,到了京城还要免费给朝廷干活,而且朝廷还不出来回的路费,这谁扛的住啊,离京城远的匠户,去轮班的时候,那简直就跟上刑场一样,能活着回到原籍的就没几个!
所以,这轮班制是一改再改,一开始是一年征召一次,后面慢慢变成两年、三年、四年,但是,大部分匠户还是不堪重负,很多匠户直接就逃了,做没有户籍的流民去了,还有的干脆就在京城周边住下了。
刘守良家还算好的了,因为一开始京城在南直隶,他家就是南直隶的,所以,省了这路途遥远之苦,再加之他家木工手艺是出了名的好,收益也颇为丰厚,这家族就慢慢繁衍起来了,后面京城迁到北直隶之后,他们家干脆就派了个分支专门住在顺天府,应付朝廷的征召,而本家这支在南直隶却是越做越红火。
现在,刘守良考上了进士,他家等于就是脱离了匠籍,免去了劳役,家族更是因此受益良多。
不过,因为他家是远近闻名的老匠户,他从小就耳濡目染,一不小心就迷上了木匠活,就算当上知县之后,他仍然执迷不悟,一天就想着干木匠活,不思政务,所以,他这县令当了十多年,却一直没做出点成绩来,或许,这也是他没有获得升迁的一个原因。
这木匠活也不知道怎么这么让人着迷,历史上,眀熹宗天启就是终日沉迷木匠活,不理朝政,结果当了七年皇帝便撒手西去,留下个烂摊子扔给他弟弟崇祯,崇祯一个没扛住,十多年后,大明朝就这么亡了!
还好,这刘守良只是个县令,而且,他也不敢怠政,正常坐班的时间他还是老老实实呆在琴治堂,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只有不坐班的时候他才会去干他的木匠活。
所以,他治理的地方基本都是维持原状,不会变好,也不会变坏,要严格说起来,他这个县令还算是比较称职的。
他正在那想着新太师椅上雕什么花呢,门口的衙役突然朗声道“大人,严先生求见。”
严行?
这老伙计来干嘛?
两人是多年的知交,他倒没有因为严行的到来感到厌烦,反而微笑着道“有请。”
很快,严行便拎着杨聪的试卷疾步走进来,兴奋的拱手道“君遂兄,恭喜,恭喜啊!”
恭喜?
有什么好恭喜的?
刘守良不由莫名其妙的道“建问兄,这喜从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