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过不去的坎,比如欠了一屁股债,欠债的人性子软弱,催债的人心狠手辣,两者加在一起,那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了,我们这会儿可怜他,那会儿谁来可怜咱们?”
裴钱用心想了想,“咱们人也不少啊,反正咱们有理,三两拳打死他们呗?”
陈平安一板栗下去,“出门在外,如果只靠着拳头讲道理,那杜懋都能遇上我们,我们就不能遇上别人?”
裴钱委屈道“可咱们是好人啊?杜老贼又不是,恶人被天打雷劈,死后下油锅拔舌头剖心肝、往嘴里灌烧红的铁汁……”
陈平安打断裴钱的胡说八道,“你从哪儿知道的这么些事情?”
裴钱心有余悸道“上回元宵节在老龙城赏灯,有这么些个被小白说是‘警世育人、震恶扬善’的花灯会,我当时瞪大眼睛看了会儿,觉得跟我关系不大哩,不过书上说了,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
陈平安如今养剑葫芦里装着小炼药酒,不好再装这渡口特产的水井仙人酿,又有范家赠送的不少坛桂花酿放在咫尺物玉牌中,其实最近一年都不缺好酒解馋,便只跟店家买了两坛,打算回头与桂花酿放在一起,到了落魄山,一起埋在竹楼后头,每十年起一坛,也算是他陈平安的丰厚家底之一了。
在蜂尾巴巷口子上那边,跟陆陆续续赶来的魏羡四人碰头。
这趟蜂尾渡,陈平安自己没有看上特别有眼缘的物件,只给裴钱买了一本图文并茂的圣贤书籍,版刻精良,每个字都神完气足。
就在陈平安打算离开渡口之际,从巷子里边走出一个拎着空酒壶的年轻人,身材魁梧,腰间系着一条精铁锁链似的腰带。
陈平安一瞬间眯眼,只是很快就恢复正常神色,打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假装不认识。
不料那人见着了陈平安,快步走到陈平安身前,伸出手指点了点,大概是依稀认出了陈平安,却想不起姓甚名甚,一时间神色有些着急。
是福是祸都躲不过了,陈平安只得笑着打招呼,用宝瓶洲雅言说道“在那座小镇门口,咱们见过一面,那会儿我跟看门人在里头,你站在栅栏门外头,你的记性真好,隔了这么久,还能认出我。”
魁梧青年笑着点头,有些高兴,“对,就是你,除了那位看门人,你是我第一个见到的小镇当地人,不曾想还能在这边见着你,一开始我还不敢认你来着,变化太大,你说我记性好,我觉得你也不差啊,甚至比我还强一些。”
见陈平安手里拎着两壶水井仙人酿,这个下巴已经长出青色胡茬子的青年,笑道“你这水井酒买亏了,真正地道的仙人酿,得以三口最老的水井中汲水酿酒而成,你这两壶,是后来昧了良心的商家铺子私自打了十几口新水井,味道不对,走走走,我带你去买真正的老水井酒,不然你这蜂尾渡就算是白走一遭了。”
他刚走出一步,哈哈笑道“算了,江湖险恶,咱俩就别凑近乎了。”
魁梧青年报了两家酒铺地址给陈平安,“愿意买酒就自个儿去,我就不让人觉得无事献殷勤了,免得你我双方都提心吊胆。”
他与陈平安抱拳告别,大踏步离去买酒了。
是个爽快人。
陈平安心中叹息。
被魁梧青年当做腰带的那根铁链,分明是骊珠洞天在破碎下坠前铁锁井的那条粗壮铁链,当时陈平安就听说是给此人拿走了这桩大机缘,除了那五行之物,骊珠洞天当时隐匿市井的诸多法宝当中,就以此物与宋集薪的碧绿葫芦、山魈壶,一把光明镇邪镜在内的五六件,最为珍贵,又以这条锁龙铁链最为价值连城,曾是成功束缚住世间最后一条真龙的一根缚妖索,品相之高,可以想象。
如今已经被此人炼化成了本命物,就这么正大光明地公然示人,估计要么是艺高人胆大,要么是靠山足够高,或者两者兼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