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都未在说话,都在等待着天浪,看皇帝有没有什么下文,若不能出世在野,只能入世在朝,仅仅舍生取义怎么够呢?
天浪微微笑了,“夫子曾说过,如果当真让他选择一项职业,他会去驾车。如果让朕选择的话,朕也许会选择做一名弓箭手。”
王夫之眉毛扬起“哦,愿闻其详。”
天浪也不扭捏,侃侃而来,这正是在未来舅哥面前展现学识的时候,与王夫之方以智这等人中龙凤相交,仅凭皇帝的身份甚至姻亲的关系都是不够的,还需要有同等的学识与其平视着对话,才能真正让对方敬佩,才能真正获取天下读书人的人心。
“朕这么说是因为感叹如今我大明谋士满天下却是征夫寥无人,伯夷叔齐空有气节,而只有气节并不能救国,我大明多少所谓智者都只知平时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像舅兄这般肯为国家弃笔从戎的血性男儿又有几人?”
弘智大师也缓缓开口了,“阿弥陀佛,所谓空谈误国,皇上是和贫纳一样,倡导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么?见皇上一身杀伐之气颇重,贫衲却也知道舍生容易,取义则甚是难为呀!
修身容易,渡人救世则必有天助。诚如刚刚而农所说,若当真事不可为,舍生又有何益呢?如果舍生而不能取义,总该先渡一个便是一个吧,先渡了自己又有何不可?”
天浪面不改色,回问弘智大师,“朕有一问,愿闻大师高见,曲肱茅屋鸡同宿,举火荒村鬼作邻。请问大师,与鸡同宿,与鬼作邻,你救得了谁?
你救了一只鸡,年底鸡被主人杀了,你救了一只鬼,清明时节,这鬼又被阎王给抓了,大师所做的,岂不是无用功吗?”
“这”弘智大师一时语塞饿。
天浪再次向弘智大师拱了拱手说道“所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诚然若要渡人必先渡己,然则己不起心动念,发愿成佛,又如何度人?
可若只执念一句佛号而不去正心,当真就可以渡己成佛吗?这大概便是儒家与佛家的区别之所在,禅宗讲究无住之心,儒家却是需要有为,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王夫之手抚摸着自己脸上的伤疤点头,伤疤并没有让他显得有多狰狞,却更显现了一个大孝,大义,大智,大勇之人的风骨。
可他的眼神中仍带有对天浪言语莽撞的一些抵触,他面无表情的幽幽问道“有所为而有所不为却是好的,那么如何能够不执一念而正心修身呢?”
天浪看来今天非要语不惊人死不休,在博学鸿儒的心里狠狠打下自己的烙印,倒也不怕王夫之认为自己言语莽撞,毕竟来日方长,有芊芊这个小辣椒的妹妹在,又怎会让天浪受亲哥哥的欺负呢?
日后王夫之自然知他到底是不是莽撞,可是天浪的才学是必须要展露的,毕竟他与芊芊之间,自己始终难以把握任何主动权,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滋味也不好受,他需要王夫之做自己的内援。
于是天浪又对王夫之说“是否有心中所执,也要看所执为何。朕在广州拜祭过一个女子的坟墓,这女子便是李成栋的宠妾赵氏,‘先死君前,已成君志’便是她生前对李成栋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朕认为,以身饲虎,而使得猛虎回头,更是真正的佛心。所以朕去拜祭了她,更有朕的好友李元胤向朕念唱了赵氏生前的遗作的一句诗‘忍看朋辈成新鬼,怒向刀丛觅小诗。’
朕其实很惭愧这句话竟然只能出自我汉家的一位女子之口,却为何没有好男儿来吟唱呢?眼看着亲朋好友尽死在敌人刀下,自己一句佛号,一个蒲团就可以得渡吗?
良心不安的人难道都可以得渡吗?如果真的可以,那么朕宁可堕入阿鼻地狱!不要这样的极乐!”
“好!”“好!”一同喊出了两声好,一个是弘智大师的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