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浪的语气平常,眸中却闪着利光,“若是只想大快人心,朕还未必非要动如此大的干戈,如果为大明百年计,为天下计,恐怕只铲除几个害群之马是远远不够的。”
“哦?”弘智大师和王夫之都是皱眉凝视,“愿闻其详,我等也想听一听圣上想要如何兼济苍生的。”
天浪沉吟片刻,缓了缓语气说,“兼济苍生,就是兴利避害,朕以为,一正一反的说法,诸位都没异议吧?”
王夫之这时点了点头,“嗯,于帝王,于国政来说,纠正时弊,便是兼济苍生,这是没错的。”
“那么我国朝自中期以来,最大的时弊是什么?”天浪接着问。
王夫之迟疑着,终于还是开口,“若说国朝中期以来,最大的时弊,恐怕便要数土地的大量兼并了吧?”
弘智大师也都深以为然。
“是啊。”天浪叹声说,“国朝中期,我皇明由盛转衰,实则有两个转折点,第一便是英宗时期的土木堡之战,战败后在军事层面,皇明进入了一个转折,继而失去了河套地区,使得蒙古人从此以河套为,不断骚扰我西北诸省,从此国朝靡费饷银,疲于应对边患。
第二是经济上,同时也是财政上的,以英宗天顺年间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吉祥谋反失败,英宗崩后,曹吉祥被宪宗凌迟,并没收了他的田地作为宫中庄田为转折。”
王夫之沉思片刻,不解其意,“圣上何以说这件事是国朝走向衰弱的一个转折呢?”
天浪端起茶杯,撇去上面的茶叶,吮了一口茶,缓缓放下,“若问朕为什么,朕会说,‘皇庄’这东西是自宪宗罚没曹吉祥的田地始,将罚没的土地变为皇庄,这看起来是件好事,可未曾想却从而带动了诸王、勋贵、外戚争相侵占民田,开了一个很坏的先例。
朕举一个数字,宪宗之后,到了孝宗弘治二年,北直隶周边的皇庄共有五处,有田地一万三千余顷;诸王、勋贵、外戚、中官侵占的庄田有三百多处,共有田地三万三千余顷。
而孝宗崩逝后,武宗即位,这种趋势则进一步恶化,仅他继位一个月后,便营建了皇庄七处,此后又巨增至三十一处。诸王、外戚所侵夺的民田更是数不胜数。所谓上行下效,且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地方上的小官僚和豪强也跟风而上,借口各种名义侵占民田。”
天浪顿了顿,看向三个听众,接着说,“大明败亡并非因为建州女真崛起,而是建州女真崛起时,我们恰恰拿不出饷银去征讨之,仅仅一次萨尔浒战败便再无力继续大规模进剿,眼睁睁使其尾大不掉,任其坐大。
而同样在国朝中期,土木堡之役战败后,于谦却能迅速建立起禁卫军十二团营,共计十四万人马,此外还有羽林军,这才让也先进逼京师,意图覆灭我大明的也先图谋遭受惨败,究其原因还是两个字,“饷银”!饷银多则有粮有兵,饷银少则坐困愁城。”
王夫之是个老夫子,对于经济之道不是很懂,可他却知道大明收的是人头税,而不是清雍正以后才出现的田亩税,于是便问了,“田地被侵占,确实是祸患多多,使大量失去土地和衣食的百姓要么变成佃农,要么变成流民,继而聚众造反,可哪怕地方田地侵占的
再多,也不耽误收税呀?饷银匮乏,难道真和土地吞并有关吗?”
天浪呵呵笑说,“三哥说的对,也不对,之所以朕说你不对,便是因为你刚刚所说的流民问题刚好和税收也有关。洪武年间,国有民户千万,总人口六千万余,而到了正德年间,户籍却是不增反降,民户减少了百余万,总人口变成了四千万,税赋收入自然也就下降了三成。
这些消失的人口当然不是死亡了,而是因失去土地便取消了户籍,从而统统变成了三哥口中的流民。诸君想象一下,大明有三成百姓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