渚间的航道,较之于江津港也宽阔不了多少,水军夜间停泊之际,万一遭袭,其后果恐怕也仿佛当日吴军。关羽颇擅水战,在这上头,并不会疏忽大意。
这舆图上的字有点小,关羽个子又高,站着看不清楚。于是他蹲到图前,慢慢揣摩。
“若水军驻在宜城周边,每日逆流上溯作战的话,极耗费体力,而且来回都会遭到投石的威胁;若将一部前出到鱼梁洲附近,夜间系泊的时候,投石的威胁更大?”
关羽的目光打着圈地扫视汉水两岸:“伯玉!”
“在!”
“依你看来,这附近,哪里适合摆放投石车?”
习珍慌忙蹲在关羽身边,为他指点汉水两岸多处:“那得看曹军的发石车能投出多远,威力如何;另外,看得看今年江汉涨水情况如何。若水势与往年仿佛,而发石车的射程以三百步计算的话,这里,这里,这里,都是可以的,若以四五百步计……君侯,那可摆放的范围太广、位置太多,我实在无法推测了……还是得遣人去实地,觑他一觑。”
关羽微微点头。
这些年来,他和乐进反复拉锯作战,彼此的用兵套路都已出尽。曹军这边,对荆州军趁着水势北上,以舟师横行汉水,阻断荆襄联系的做法也已经熟悉到无以复加。
便如此刻,曹军有庞大兵力,再有周全准备,果然便使荆州水军的行动受到阻遏。
杨仪看看关羽的神色,问道:“谨慎起见,不妨等一等,待局势分明,再行进军?”
“用兵自然须得谨慎,但不能等。”关羽皱眉。
有些事情,哪怕对着杨仪,也不能明言。但关羽和雷远两人都是明白的,这一仗必须打。
随着汉中王在凉州方向的猛烈扩张,荆襄的这一仗更是势在必行。
对外,这是为了宣扬汉中王政权的大义,为了表达汉中王坚定不移维护汉室的决心;而对内,这一战除了凝聚人心以外,也关系到汉中王平衡麾下各州军事力量的平衡。
自玄德公入蜀以后,以关羽为首的留守荆州诸将除了江陵那一场外,其实少有苦战,倒是对着孱弱的江东连连下手。关羽本人倒也罢了,包括雷远、关平等人,地位急剧提高,待到关羽、雷远两人以大司马长史的身份共管三州军事,二将麾下武人一个个都获得了巨大的利益。
与此同时,身处益州的武人在汉中、关中两地,连续打了两次十万人以上规模的硬仗。汉中之战里,益州本地的武人抛头颅洒热血,向汉中王证明了他们的忠诚;而在关中之战里,自右将军张飞以下的汉中王元从部属舍死忘生,承担了难以想象的损失。
损失如此巨大,所得呢?
从建安十六年起,跟随玄德公入蜀的武人就始终困锁在益州,而益州本地的武人,在千山万壑中困得更久。太多人想要建功立业,太多人想要有所收获,他们都快想疯了。
眼下便是最好的机会。益州的武人需要踏出益州,需要伸手到凉州。只有获得凉州乃至关中,益州的武人才能满足。
而身在荆襄的关羽和雷远,于情于理都必须支持他们,必须为他们牵扯住曹军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