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来的伤害,使这名原本健壮异常的氐人衰老的很快。就在这两年里,他原本的强健肌肉迅速消褪,只剩下宽大的肩膀抵着甲胄,脸上的皮肤也沿着两侧面颊松弛垂坠下来。
他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时不时探左臂去扶堞雉。
他探出的左手手掌只有半个,拇指和食指以外的三根手指连带着下部的手掌骨,全都没了。手腕处的关节模样也很古怪狰狞,明显是骨骼碎裂后再也没能恢复。
陈到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苻顿的手掌。
苻顿举起残疾的手掌给陈到看看,咧嘴笑道:“三年前,被马超砍的。我领兵与他对战,可惜不是对手。”
陈到忍不住赞叹:“足下真是勇士!”
那残疾确是三年前关中之战的结果。
当时汉中王与马超联兵攻入关中,曹公率大军迎敌。阎行出长安助战,结果遭到了马超的袭击。阎行实在不敢与马超放对,于是让苻顿带兵断后,与马超纠缠。
纠缠的结果,便是符顿只一合便重伤坠马,九死一生才逃得性命。
事后阎行对苻顿甚是歉疚,提升了苻顿的职位,让他做了带兵千人的都尉。但苻顿自己倒并不觉得阎行有必要如此。
苻顿口齿拙笨,但经历很丰富,心里想事其实挺明白。
在他看来,乱世中的武人,本来就以浴血厮杀为能,愈是善战,愈容易被上司派去执行艰难的任务,死得就愈快。这是自然之理。
苻顿在成宜手下,就曾受命与马超为敌。当时马超赤手空拳,一拳打中了苻顿的后颈,听说他还留了力,可苻顿立刻就晕厥倒地,过了三个时辰才醒过来。
这个世上,能两次在马超手底下逃得性命的人,大概不会很多。苻顿自己已经很满意了。
马超都死了,我还活着,这难道不是运气好到极处的表现吗?
想到这里,苻顿只有满心的庆幸。
此时城外鼓角之声齐鸣,无数将士们喧腾欢呼的声音,如同海啸一般涌起。那种巨大声势中,蕴含着一种苻顿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力量,几乎要让他神魂动摇。
陈到喜道:“汉中王来了!苻都尉,我们同去迎接!”
陈到自己是身经百战的武人,一上午相处下来,对苻顿这个憨实的氐人颇有好感。何况苻顿留守长安,保障城池安定有功,作为曹营中的合作者,本该得到嘉奖。
他这么说,便是给了苻顿一个在汉中王驾前露脸的机会。
孰料苻顿倒并没有特别愉悦的样子,他快步跟着陈到走了两步,问道:“陈将军,你适才说,会在陇上各郡安排官营牧场,多种牧草,饲养牛马,那是真的?”
陈到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自己适才与这苻都尉闲聊,好像真的提到过此事:“那自然是真的。前汉时,在汉阳、陇西、北地等郡设有牧师苑三十六处,牧养六畜数十万以广用。我方既得关中、凉州,接着必定要向北、向西恢复对大片疆域的控制,没有足量的官马怎么行?重设太仆官署,恢复各地牧师苑,势在必行。”
“我可以去养马。”苻顿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很会养马的。”
“呃……”
苻顿有些紧张,他殷勤地凑近陈到:“将军,我们这些老卒,年纪都大了,怕是打不了仗啦。我们就想去养马,养牛羊也行,都行!……不用军饷,我们自己可以养活自己!”
陈到哑然失笑,也有些感慨。
他注意到苻顿一旦开口,稍远处几名曹军老卒都放轻了脚步,竖起了耳朵。
这一早上奔波下来,陈到所见受命留守的曹军士卒,许多都身带残疾,年近半百。
这些老卒们,包括眼前这个苻都尉在内,每个人都经历了不堪的往事。乱世之凶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