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来到后殿,才坐下,已有内侍告诉他庞籍在朵殿恭候多时,他深吸一口气,沉沉问一句:“没有别的班次在他之前上奏吗?”
“今日只有庞大人一位。”
“居然轮到他?”赵祯觉得奇怪,但仍点点头,让庞籍听旨入内。
周成奉替他整理着仪容,陪笑道:“估摸是官家近来视朝频繁,忧国忧民日旰不食,天下太平,相公大人们也没事可奏了。”
赵祯脸色烦闷的像笼了一层宫墙上积攒已久的浮土,没有心情回应他的奉承之词。这倒显得周成奉有些讪讪的,伺候他坐下后便退到一旁去点茶。
没多久,庞籍匆匆进来,见到赵祯什么礼节也不顾,就双膝落地,合手一跪,分明的,这是准备说对皇家不敬的话。赵祯似乎早有准备,并不为此举所动,他既然爱跪,就让他自己个儿跪吧。待到周成奉上完茶退到殿外,才让他起身,明知故问道:“你就是庞籍?”
“正是臣下。”因位阶不高,庞籍四十多年来极少与皇帝面对面,更鲜少交谈。他本是进士及第出身,年轻时负责军务,颇有硬气,尽管在赵祯面前须压低音量,但言辞未受动摇,显露着一幅刚直不阿的姿态。
赵祯不慌不忙的找到他才新递上来的奏疏:“你近几日的札子朕看了,也做过批示,你没收到?”
“臣已收到。”
赵祯把手上的章奏扔到桌案上说:“那再度上奏,所为何事?”
庞籍直言不讳道:“臣仍是为尚氏教旨开封府而来,内廷嫔妃假传圣旨败坏律纪,且据悉并非首次,臣恐怕陛下若不彻查,必为后患。然昨日退还的书文里面只写“将详酌行之”,臣不明圣意,是故请许入宫面圣。”
果然又是为这些天的上疏,赵祯不耐烦的说:“意即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庞籍不走,拱手垂肩道:“还望陛下能明示臣,将如何详酌,如何行之惩处。”
赵祯挥挥手:“你候旨便是。”
“恕臣难以从命。”庞籍急而不燥的说,“臣低品小官,倘或论次排班,应当无缘得见圣颜,但今日臣竟然排到了,若得不到回复,实在难以交代。”
交代?赵祯横了他一眼,心说你身为天子之臣,只需向朕交代便可,除了朕,还要向谁交代?但又似捕捉到了少少端倪,因他隐约记得,这人的仕途,一路都是夏竦举荐的,先是从黄州(湖北黄冈)调任到他老家江州(江西九江),然后才调任到开封府...
莫非,是他授的意?
他还在胡乱揣测,庞籍突然道:“自祖宗以来,从未有美人胆敢假称圣旨干扰府政,而这两年内廷教旨频频,教旨的内容愈来愈大,臣以为仅以美人尚氏的宫阶,想必不敢贸然行事,或有旁人指导帮衬。为方便沿波讨源,臣已将替尚氏传旨的宫人名字记在札子上,陛下如果疲于国务,臣自当效力。”
赵祯伸出手指,轻轻叩打桌案,盯了他半晌后,声音变得和缓一点:“你的顾虑朕已明了,若真像你所言,则此事牵连甚广...眼前须以救危为重,待拟好赈灾对策,朕会立即彻查。”
按理,能有这个答复已经给足了面子,大臣奏疏被皇帝留中(上奏被扣在宫中)不发的大有人在,此刻好歹算许了句承诺。但庞籍不解,拟好对策具体是个什么时候?倘或灾情日益严重,则少说要等到初春了,还查什么?
他方要开口,赵祯打断道:“无需再议,周成奉进来。”周成奉躬身入内,赵祯随手拿出一本札子开始看:“送庞卿家出宫。”
庞籍一时呆住,这可是等了许多天才好不容易排到能到后殿告状的机会,难不成就这么轻易被打发了?他不禁高声喊道:“陛下!”
周成奉早已用身体挡在他面前,拱手笑说:“庞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