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眼睑微颤,不觉有些替自己难过,但旋即笑着把方才想好的词儿说出来:“今早耽误也是因着昨夜背这老些东西,未察竟起晚了。先是已被师父教训过一顿,说耽搁了陈娘子的时辰,跟着来这的半途被截了道儿,传话的姐姐说娘子果真火了,惹得师父将我好一顿呵斥。这不,罚我来向娘子赔罪。”
辛夷说着堆出满脸歉疚,对陈怜怜叹道:“说是罚,论起来本就是我的不是,任娘子打骂也都成的。若娘子觉得我方才有些用处,就莫计较我言语冲撞了你,我只讨个好脸色,叫咱能回去对师父交差。”
她对陈怜怜并无拜师的真心,现下挤出一派委屈模样,只是为着能让菊三四在云韶部有台阶可下。毕竟送礼送酒还登门拜访这么多次,再吃了闭门羹,可是真有些丢人。
陈怜怜两三次下来,也算熟了她的脾性,平日里这妮子心气儿高的很,稍有触怒则定要顶回来。眼前却自始至终低声下气,还编出这一套一套的说辞,显然不是为着自己。遂掩嘴一笑:“罢了,我不过今天事都挤到一块儿了,腾不出时间陪你们,赶明儿再来吧,我还要替这些女乐挑拣花样。”
辛夷凑上前挽着她的胳膊:“娘子,我来帮你瞅瞅。”
陈怜怜将手抽出来,顺势将她向外一推,嫌弃说:“你懂小儿十队女弟子十队都要穿什么样式吗?心思既然早就飞回去了,身子在这里枉然添乱,快走!”
辛夷听她戳破心事,脸上泛红,补了几句好话就疾步离去找菊三四。
陈怜怜远远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不免暗暗担忧:“打小就是痴情的,日后可有你难受的时候。”
十一月初二,后殿。
常朝时赵元俨竟未至,却是叫赵祯没料到。按理说连着两次天生异象,实在是借以削权的大好时机,他怎会白白放过?赵祯心中略有不安,但他不来总归轻松一些。一如宋痒重提旧事,非要张尚阳在朝上把帝权式微的征兆大说特说,也暂被赵祯用罢黜了薛奎的法子堵了口。
为着这个,他昨夜还叫周成奉出宫,到薛奎的府上传达赵祯的口诏。这薛奎虽是章献时的权臣,然其秉正持中的性子,也颇得赵祯赏识。是以章献崩逝了以后,薛奎纵因年迈多次请辞,赵祯仍将他劝留在中书门下,免了其常朝的例。
今早薛奎果然听话,拖着老病身子,在宋痒质问时,登时卸下朝服官帽,自愿左迁以还罪于天。想起宋痒在殿上神色尴尬,赵祯竟觉得好笑。只是这不过权宜之计罢了,尚不至于叫群臣信服,故要中书舍人朱衍将范仲淹带来。
恰好这时周成奉递上一封密函,赵祯立刻将之压在章奏上观看。岂料不看还好,一看反而肝生旺火,嘴里想骂又不能骂,憋的难受。
没多久范仲淹到了,周成奉带他入内后,便得令把一众人等带到外头听招呼。
范仲淹冲赵祯叉手行礼后,却未听他说赐座二字,只能继续原地站着。他胸中了然,这几天赵祯对他定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半个月前,李迪将允诺杨太后垂帘的诏书送到了赵祯的手里,赵祯已经扣押到现在。他当时答应赵祯去私下劝说群臣,可别说成效,在月底还闹了孟王那么一出,显然是杨太后一伙耐不住了,逼着赵祯将诏书放出来。
说到底,这本就是赵祯在朝上应承过的,若最终沦为戏言,岂不是惹得朝野纷议更甚。这种事以他区区七品司谏的身份,想拦也拦不住,但在赵祯眼中可难辞其咎。
来之前听闻方才宋痒在殿中连同太史张尚阳一起,把天怒之象说得愈发骇人视听,他人微言轻不能入殿,看不出张尚阳与宋痒是否一伙。
眼下瞅赵祯对自己的态度,显然不怎么开怀。
“你说要去规劝群臣,朕给了你半个月时间,有谁听你的话了吗?”赵祯冷不丁丢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