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袖义愤填膺得猜疑着许氏的心思,馥芝尽管听着,并不搭茬。没料杨婠一拍榻几,倒把她吓一跳,只见杨婠轻喝:“住口!越说越没把门的,哪里轮得到你议论。”
馥芝轻轻拉过杨婠手腕,将她五指掰开,捡出那根绣针:“哎呦,当心,你手里还攥着针呢,况且你这女史说得可一点没错,动那么大火做甚?”紧着却横了碧袖一眼,冷然一笑:“这丫头比你精,变着法得把过错往我身上推。”
碧袖小脸泛白,慌张赔罪:“娘子恕罪,奴婢怎敢有这种念头!”
“行啦。”馥芝莞尔,眼珠子自始至终只朝向杨婠说话,“有没有这意思不打紧,也确实赖我,当初不该在鸳姒说要将那些个畜生送去雪香阁时候,忍不住教训她一顿,倒把麻烦添给你。”
杨婠拍拍她的手:“什么赖不赖得,都是无谓的心思,这又非你本意,你无故往心里去作甚?”
馥芝摇摇头道:“是不是本意也已如是,无妨,改明儿我让官家替你清扫干净,该回哪回哪去。”
“可别惹得圣人不快。”杨婠满脸的忧心忡忡,似替她着想,怯生生说,“还是算了罢,忍一忍总会惯的。”
馥芝闻言,反手攥紧杨婠的腕子,她懦弱的模样令馥芝气不打一处来,不觉提高了声调:“这是你该惯了的事吗!不成,势必要说清楚,不能让她觉得禁中她一个人说了算。”
杨婠哑然,半天憋出一句:“可她是圣人,是皇后,这禁中本就她说得最算数…”
“不尽然。”馥芝幽幽道,“天下皆为官家所有,这禁中,你我她亦是官家所有,再不济,她上头还有个太后娘娘呢。”
杨婠觉得她说得越发不尊敬,自己的愁容也一扫而空,只压住她的声音劝:“你说得什么痴话,圣人向来是个咄咄逼人的性子,咱们安分些什么事都罢了,反是谁替咱们出头谁要受磨难。之前官家替你挨了她一巴掌,你都忘了?难不成你还想要太后娘娘也跟着你受委屈?”
尚馥芝起先不做声,片刻后,阴测测得说:“我这些日子真真瞧出来了,太后娘娘根本与她不睦,官家也仅拿她当尊菩萨在中宫供着,愿说不愿碰,惹不起躲得起。表面纵容她折腾,根本是在忍着,若是…”
“馥芝!”
她话未说完,杨婠忽地呼喊她闺名,两只手使劲猛地一推。她本就是倚在薰笼弧面上,这一把差点让她摔落在地。
杨婠此前从未在她面前这般无礼推搡过,如今令她这样狼狈,直是气冲了她脑仁,开口便要质问她意思。哪知杨婠狠命对她摇头,眼仁朝窗户上瞟,她才反应过来,亦随着回首打望。这一看不要紧,吓得她猛吸一口气,脖颈似都僵住了。
只见北边的那扇直棂窗外,虚晃着一个影子,竟像是有人蹲在墙缝处,尚馥芝自始至终面朝着南边坐才没瞧见。
她强行压下心中的诧异惊恐,身边采薰却怕得险些没喊出声来,馥芝紧着瞪了她一眼,生生让她憋了回去。
馥芝攥紧袖角,只用口型问杨婠:“是人?”
杨婠屏息静气,再觑眼确认了一下,才微微点头。接着稍大声些说:“姐姐,你是否刮到绣针,快让我看看。”她嘴上佯装什么都没有发现,手上指示碧袖带几个内侍绕到屋后去瞧。
碧袖得令,轻步到中廷蹑手蹑脚赶着人往后头走。
馥芝不放心,从榻上起身,紧紧盯着窗纱那层朦胧人影,生怕被他跑掉。采薰赶紧将身子靠近些,防备着会有不测。
馥芝在心中计算着碧袖得步子,正估摸一众人马上就要到他跟前,岂料眼见着窗外黑影一晃,那人转瞬不见了。她一条眉毛微微跳了跳,细心听着,却再没听到更大的动静,已料到碧袖等人要扑空。饶是如此,她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