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太后将信纸攥成一团，掷到炭盆中，怒意灼烧她的面庞，将她往素扮出来的慈蔼随着这封信一起烧成了灰。

契丹摆明了是做给她看的！

章频这种无关痛痒的小角色是何人她根本不知道，是死是活更不介怀，但他是泱泱大宋的国信使。

国信使之要务，乃睹视先机，折冲排患，归根结底就是通盟结好。无论耶律宗真是用的什么法子将他刺死，毒死，冷落在馆驿不生炭火冻死——圣朝之光彩已经暗了，大国之威灵也折损了。

这个消息于她，无异是敲竹杠。前殿侧门的帘子，她连摸都还没摸到，如何能与赵祯共理军国事？可契丹这就等不及了，不惜做出此等勾当来和自己索要关南十县，要的着吗？

“要想办法驳回去！”杨太后在心里骂道，“一群蛮荒之地的胡匪，只怕跨过南京（今北京）就要被人笑话成不会生火的草包，耶律小贼这辈子都懂不了快犊破车的道理，不过做了两年土皇帝就敢对我催促无礼...”

她难以再往下想，诚然，骂一骂容易，实际有什么办法呢？

这些没见识的东西，稍有不愉，可能就会将自己与他们暗通款曲的信函公布，到时候一切溃若决堤，还有什么资格想帘子不帘子的。而以她皇太后的身份，放低身段去安抚契丹，不等他人动手，自己先失了尊仪，日后必然受制于人。

杨太后的手指一声一声叩击着榻几，暗忖：“该动作的始终不动作，不该动作的净添乱！”

“传信的时候，来人有没有说上四军①与他们之间有所交涉？”她问祖筠，可双眼还在直愣愣的盯着炭盆，或该说她的目光自始至终未曾离开过。

祖筠战战兢兢的侍立在侧，从早上到现在，杨太后的表情始终阴晴不定，她想宽慰却不知从何处说起，想问讯不知从何处开口。杨太后对所有人都怀着提防之心，因此即便她夙夜侍奉，除了知道太后想垂帘，对全局的谋划了解的仍旧不甚详细。

纵然是这样，她也猜得到自己要交代得话必会触怒凤羽。“多少是提了几个字...”她唯唯诺诺的说。

“几个字？”

祖筠吞了吞口水：“他说上四军有派了人，但对方只说‘时机未至’...”

“还未至...都侵门踏户了，他还想等到何时才至，他还有那个命等吗！你——”杨太后瞪着祖筠，咬牙气道，“次次都是你传话，若果令老身发现中间有什么差错...”

祖筠急忙解释道：“娘娘息怒，奴婢当真是照着娘娘的话去传，绝不敢漏添半个字。或许指挥使为人计深持重，有他的顾虑在。”

“顾虑？”杨太后冷哼一声，屏着呼吸，眼睛左右摆荡了一会儿，终于安静下来，“以为隔岸观火就能置身事外了，也不想想韩亿能把粮食运到益州，是谁帮衬的。”

她试着压住自己的火气，亲手支起窗子到恰好能看到中廷的那棵翼朴的高度。阴沉沉的天空下，从西边的耳室走出一个内侍，拿着小锹清理新长出来的根茎。杨太后这才意识到这棵树有多高大，大的令人显得如此渺小。

不能再等，再等下去，只会令赵祯的皇位愈来愈难撼动。掖庭朝野这班老贼，与她根本不是一条心，就连杨知信盘算的，恐怕也是进退兼并。

她的指尖在手心握出了血痕，杨太后亟需有人清楚明白的告诉他们，眼前的路已经退无可退。

下午，穆清阁。

除福宁殿以外，此地算是素琇最常来的宫阁，自从擢升为赵祯专属的梳头夫人，便是慈寿殿坤宁殿都没有如此大的面子对她频频召用。纵或是恃宠为之，尚馥芝的宠也真真的足够，赵祯特意分派给了素琇一个女史，为图她带着家伙去穆清阁方便。

素琇本人亦不介意多来几趟，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