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府兴秋阁,是黎敬生的居所,平日里除了一些洒扫仆人,就只有黎雀儿偶尔会过来看看。
这会儿却跟以往大不相同,兴秋阁后厅里头坐无虚席,随身侍奉各位主人家的仆人们都没个站的地方,只得在外面的院子里找个凉快些的地方先呆着。
奇怪的是,人这么多,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不管是后厅中,还是院子里,气氛都很压抑,比盛夏闷热的天气还要令人难受。
黎家老太太端坐在右边主位上,左边主位上坐的是黎雀儿的大伯黎康生,再往下依次是她的二伯、四叔、姑母,以及她自己。她的伯母、婶婶和堂表兄弟姊妹们,则坐在偏厅里旁听。
黎家所有的人都到齐了,他们是应老太太的要求,过来劝说黎敬生取消与周节妇家人的议亲之事。作为自家人,他们大都了解黎敬生的性子,知道仅凭旁人的三言两语,他是不可能改变心意的。之所以会过来,最主要还是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过来替她撑个场面,让黎敬生明白家里人的立场究竟是怎样的。
被集体围攻的黎敬生,自然懂得他们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可他也有应对的办法,那就是勾着头装傻。
无论老太太他们怎么说,他就是不吱声。不仅不吱声,他连个类似皱眉、撇嘴的动作都没有,实在令人看得着急。
老太太一着急,内心的火气直往上蹿,说出来的话比之先前,也就难听了许多。
她开始将家里的仆人从大街小巷里听到的小道消息说给黎敬生听,这些消息绝大部分都不堪入耳,其中有好些如果被证明情况属实的话,甚至可以将那位周节妇送进猪笼。
“她有四个孩子,据说没有一个是她先夫的亲生骨肉,都是她先夫在外地做生意时,她与其他男人偷偷怀上的。就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真不知她节妇的名声是怎么得来的。你要是想叫黎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上生绿苔,你就尽管娶她进门。如若不然,你马上喊刘媒婆过来,让她把议亲的事情谈崩。回头我要你大哥和四弟,去给你找一个知书达理、门当户对的好闺女!”
老太太开了头,偏厅里的各位夫人也忍不住想说上几句。
“那女人我见过几面,她生得两颊颧骨高耸,小鼻子小眼睛的,下巴还尖瘦无肉,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厉害角色!三叔你可不要昏了头,到时候受苦的不只是你,还有我们雀儿呢!”这道声音带有明显拉长的尾音,应当是黎雀儿的二伯母说的。
她这话一出,偏厅里顿时炸开了锅。
好多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他们的声音交错在一起,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只听得一人愤愤不平“她还带着四个拖油瓶,如果全部都是女孩儿,那还好一点,问题是她还有个儿子!她的儿子可跟我们黎家半点关系都没有,这要是过继过来,以后可是个极大的麻烦!”
另一人连声附和“不错。那女人已经三十好几,也不知她的肚皮还能不能生。万一要是不能生,那她带过来的儿子可就是你们家唯一的少爷了,你要把家业传给他吗?那你叫雀儿心里头怎么想?依我看,你还是听老太太的,推了这门亲。改天我们妯娌几个出去帮你打听打听,给你寻一门清白的好人家……”
俗话说得好,三个女人一台戏。
她们这一顿狂轰滥炸,虽是出自于好心,但人们的耳边却只听到一阵阵“嗡嗡嗡”的杂音。
“够了,都别再说了。”黎康生终于发话。
待偏厅里安静下来,他又侧过身去小声跟老太太说了几句话,最后才对黎敬生说道“我尚且不知你与那妇人究竟是如何相识的。如今我也不大想知道,只望你明白我们今天赶过来的目的是什么,别再一意孤行。自古以来,婚姻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老太太决计不同意,你就当孝敬孝敬她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