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统十四年七月,宣府镇大雨。
朱祁镇手握一支青玉古折,正坐在庭下落雨处。雨水击打屋顶瓦楞,溅起不小的水花。初时大雨将房上的淤泥污垢冲刷干净,如今再汇聚落下的水流已经清澈又干净。
他们的军队驻扎在关防士兵的处所。前几处房屋住满了疲惫的北京将领。为了保证皇帝的安全,朱祁镇被安排在他如今所待的这间屋子里。左右亲卫看守在廊下。
朱祁镇觉得没有必要这样做,比起看守自己,还不如保护好王振大人。可能在别人眼中他这个皇帝还不如一位中官有威信。
因为在朱祁镇自己看来,确实如此。
此次北伐的目的是征讨已经开进边防的也先部队,顺便杀一杀漠西蒙古耀武扬威的瓦剌部的势头。自打草原上的元裔被驱逐到北元,又分裂出瓦剌和鞑靼部以后,蒙古的内斗便逐渐高过了北元与明的斗争。朝廷赐了汉人的官印给瓦剌人,成祖亲谕通好,就这样瓦剌一直称臣至今。
本以为瓦剌人老老实实待在他们的高原上替朝廷管束着鞑靼便好了,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一个也先,害的事情到了这部田地。
朱祁镇正在唉声叹气,侍卫听闻,以为皇帝身体不爽利,急忙拥进来关切地询问。大雨下的朱祁镇心中烦闷,他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力气没控制住,不小心把青玉古折给丢出去了。于是一屋子人又追着这件滑溜溜的物什跑。
朱祁镇摆着一张凶脸接过了侍卫好不容易捕捉回来的古折簪子,也不查看簪子坏没坏,就急着将侍卫先赶了出去。他需要清净,而不是一屋子人围着他讨论些没边没谱的身体问题。
等到只剩他一人时,他又回到庭下的椅子上,掏出青玉古折从头到尾细细端详。
不得不说,太皇太后挑选的东西确实是好。这支青玉古折入手凝润,色纯身轻,泛着淡淡的茶色光晕。其样式也大气简练,除了簪首一抹灰驼深蕴作为点缀外,簪身再无其他多余的装饰。
朱祁镇小时候看见后宫有的嫔妃头上戴满金银十二行或是珠玉乱颤的首饰,只觉得眼睛都被晃花,心里也厌恶得很。年迈的太皇太后拒绝了富丽的华服簪首,而选择相对朴素的青玉古折,这让朱祁镇一直记了很久。等到太皇太后过世,朱祁镇正式掌权以后,他便将其要来作为纪念。
庭外的雨水已经汇集成了小小的水流,它先在庭院不生草的高地分为三股,绕开坑坑洼洼的地面,经过朱祁镇面前时又汇成一股,奔腾而去。朱祁镇看了半天,这才发现自己正无所事事地荒度光阴,他焦虑地走到桌前,摊开地图,想看一看九边镇的形势,又兀自气恼刚刚为什么会分心去看古折簪子。以至于心不能静,什么地图也看不进去。
又一名侍卫慌张地跑了过来,手指着外面似乎有什么难事,直喊陛下。
陛下陛下,遇事不能先说事吗?朱祁镇不耐烦地问怎么了,回答是王振大人和户部尚书王佐大人以及兵部尚书邝埜大人起了争执,正在前屋吵架,让皇帝速速赶去。
朱祁镇直望着天叹了口气,将地图一卷,与古折簪子一道扔在一旁。随撑伞的侍从快步赶到。
朱祁镇进屋时,几位重臣剑拔弩张。椅子就在旁边,可谁也不坐着。见到皇帝来了,王佐和邝埜急忙扣地行礼,而王振照例朝朱祁镇弯了弯腰。
“听闻诸卿起了争执,这不?朕又来了。难不成朕成了调停官了吗?将士们离得不远,叫他们听见自己挂在嘴边的大人们天天在高堂里吵架,成何体统呢?”
朱祁镇照例将自己这一套说完,听不听是臣子们的事,事情能不能结是王振的事,他这个做皇帝的恐怕真的只是一个调停官而已。
“奏请陛下回朝。”王佐上前一步说。
户部尚书这副苦口婆心的模样,朱祁镇天天看得都厌了。他环顾一下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