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踏上去往平乐府的路途。
“好好,我管你叫什么朱松邻赵伯驹,赶快回城去!”车夫不耐烦地驱赶,“我们这队伍不养闲人,更不养傻子!快走吧!”
见自称朱松邻的傻子还在愣愣地咧嘴笑,车夫作势要拿马鞭抽打他。没想到傻子躲也不躲,硬是挨了车夫收不回来的一鞭子,随后疼得蜷缩起身体蹲在路上。
段应珏皱了皱眉头,刚想开口,段琛已经站起来呵斥:“这是在做什么!虽然是痴傻的人,但也不能这样欺侮他!”
“对不住啊段师傅,”车夫连连后退,“这鞭子收不回来。”
段琛说完,走到抱成一团的朱松邻身旁,伸手搭在他微微颤抖的肩膀上说:“傻子,嗯,朱松邻,你回去吧,我们这送竹器的队伍是去平乐府的,平乐府你知道吗?在韶州府更西边,可远呢。你这样一路跟着会累坏的,趁着还没离城太远赶快回去吧,不然我拜托车夫卸一匹马送你回去?”
朱松邻不说话,发红的耳廓从浓密的黑发中露出来,看着有些可怜。段琛虽然心善,可实在没办法一路照顾这个傻子直到平乐府,于是只好狠心对车夫说:“去卸匹马下来把他送回县里吧。”
“师傅,这几十里路呢。”车夫为难地说,“跑完再回来这天可都黑了,我们走得半半拉拉,上哪住去?”
“是啊,”运送竹器的长工也出来说话,“听说南边的梧州还闹着事呢,我们这一车人一车竹器走在夜里也太危险了些。”
他们说的也在理,段琛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无奈地啧了一声。
“他想跟着去,带上他不就好了?”
众人都看向马车。
车板上睡眼惺忪的言双与车尾处面红耳赤的段应珏话音同时落下,转脸朝对方看了一眼。
“我倒是觉得无所谓,他瘦条条的吃不了多少,也不会添多大麻烦,就当带了个猫儿狗儿的让他跟在车后就行了。”言双说完,披紧身上的织锦被子又闭上眼睛打起了盹。
段应珏后槽牙使劲,也憋出几句像样的话:“朱松邻就跟着我们的车走吧,众位也不用时刻盯着他,我和大哥大嫂看着就行了。”
“既然两位这样说了,那我们也就悉听尊便。”长工耸肩,他私以为还是让傻子自己走回去比较好。
车夫们站成一个小圈,用询问的眼神注视着段琛。
“没办法,让他跟着吧。”段琛摆手。既然从不爱在大庭广众下说话的弟弟都为朱松邻开口了。那他再勉强这个可怜巴巴的傻子,也有点太不近人情。
从段应珏第一次听说城外道观的傻子开始,他就异常留意这特别的傻子。这次的事让段琛更加坚定这个想法,自家弟弟比起结识周围人来说,似乎更愿意探究傻子。
段琛向身旁看去,发现朱松邻不知什么时候将深埋在臂弯中的头抬了起来,正笑盈盈地面对着马车上的两人。
车里的言双白皙秀气的脸歪在一旁,安宁地睡着。而车尾的段应珏仍未从刚刚的发言中缓过来。他高耸的颧骨和健壮的鼻梁都沾染了血气上涌的红晕,正坐落于高傲的别到一旁的脸上。
段琛叹了口气。
往常他听到外人议论段家二儿子的样貌丑陋不忍卒视,总要怒气冲冲地将那说闲话的人大骂一顿。可今天借着天色和言双样貌的映衬,段琛难过地意识到,弟弟的外貌确实不佳。
虽然段琛从不觉得样貌能够影响段应珏的风采丝毫,但有时看他一个人孤僻地读书沉思,段琛还是会在心中感到些遗憾。若是弟弟能够长得再端正些,性格不再这样内向,或许日子也能更轻松。他不了解一个冷傲避世的神童是顶着怎样的压力成长起来的,但想必会是让段琛也喘不过气的沉重。
车夫一挥马鞭,稳稳地驱车前行。停滞的队伍重新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