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
孙惠惠为宁袁着想的心进入文昌江过了一圈后冷静下来。她现在一个人也可以把宁袁围在中间。
宁袁被骂,不知所措。正常人被骂受委屈的反应在他的身上格格不入。于是宁袁暴怒地打了孙惠惠一巴掌,开始掏取上衣口袋。
孙惠惠头晕目眩,仍旧没有丢失警戒心。
她看见宁袁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片闪闪发亮的玩意,还以为他把月光带到了自己的面前。仔细观察时,孙惠惠才发现那是一片陶瓷碎片。宁袁拿着陶瓷碎片逼近她时,孙惠惠在自己畏惧的祖母和文昌江后又加上了一个宁袁。
“我姐姐呢?”
宁袁的嘴变得只会说这句话了。孙惠惠急得环顾四周,背后的林子是最好的掩蔽地。可一想到她要在见不到月光的林子里与宁袁上演一出追逐的戏,孙惠惠就浑身都不自在。她这时开始想念起远走高飞的二人。
“我姐姐呢?”
孙惠惠想起自己再早以前也曾经这样询问过祖母:“我妈妈呢?”
只不过结果是一个嘴巴还是一记踢腿,孙惠惠记不清了。但她苦心不负,终于是得到了答案。
“她跟着你父亲一起走了。”
当然不是像安目一和宁昉那样的离开。孙惠惠想。这可能也是她嫉妒二人的原因。但年幼的她面对这样一个沉重的回答只能支吾地问:
“我妈妈是谁?”
结果当然又是一顿训斥。孙惠惠将祖母那时的话记到现在。她痛骂自己没有良心,是和“她”一样不知廉耻的疯丫头。
孙惠惠怎么也想象不出母亲的样子,只能对着痛骂自己的祖母笑一笑。
如果能让她明白母亲到底是怎样一个疯丫头,那么再挨几次这样的谩骂也没有关系。
她的愿望通过不知名的关系传达到祖母的耳朵里。她停止了谩骂,认真地看了一眼孙惠惠的笑脸,开始为她讲起巷子深处的女子的故事。
将据说如此如此,传闻这样那样撇干净以后,孙惠惠得到了一段母亲的故事。在祖母的嘴里又邋遢又粗野的母亲顶着满头的野花出现在孙惠惠的眼前,她与父亲在巷子深处相识,结伴喂养后腿受伤的狗。为避人耳目,在祖母口中形迹可疑的母亲不得不小心谨慎,不让别人发现她与父亲亲密无间的关系。月夜下她要随即将迁走的家永远离开文昌,父亲不顾祖母的阻拦,执意追了出去。
等父亲再次回家时,祖母口中的“她”也跟着来了。
孙惠惠对父母的往事倾心,即使他们已经死去,她仍旧在深夜的草席中一遍又一遍温习祖母口中这段简短的充满恶意中伤的故事。她不怕悲伤,因为根本就没有悲伤。能够问到这段故事是她的运气。祖母本可以不告诉她的。
这也是孙惠惠与宁袁的区别。两人虽然同样身陷囹圄,可孙惠惠想要出逃只需凭借忍耐和运气,可宁袁无论向哪里走,都是坚固的铁栏。是故即使宁袁手执锋利的瓷片,可仍旧是孙惠惠占了上风。
但所有的一切不妨碍她害怕。
宁袁嘴里重复的那句“我姐姐呢”已经让孙惠惠听得麻木了。她开始向入海口处撤退,途中还要躲避来势汹汹的宁袁胡乱的挥舞。
孙惠惠惜命的原因不光有年轻这一条,还有想继续温习那个故事的愿望,在今后的日子里翘首企盼折回来的二人,保护瘸腿狗不受他人的侮辱,等等,太多了,在这个危急的时刻不方便去思考这些。
宁袁渐渐没了力气,一个常被关在房中的小孩不会有节省力气的想法。孙惠惠放心地轻松下来,却被宁袁伺机划伤了胳膊。
在孙惠惠惊恐地注视下,宁袁仍旧大声问道:
“我姐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