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子珮在三兄弟家待了一个下午,听他们讲了些村子里的往事。他并非完全灰心。准备对这户丰宁县的贫瘠村庄捐田的可不仅只有他自己,还有很多富庶的乡绅豪门,只不过愿意来这里看一眼的只有他自己而已。就连善解人意的妻子都对这次出行抱有怀疑,对于那些不好讲话的老爷们不愿前来这个事实,黄子珮就更说不出什么埋怨的话了。
事实上,父母将他管得这么严,有一大半的原因是怕黄子珮出门吃亏。在感谢父母好心的同时,黄子珮也为自己二十好几仍旧不谙世事而羞愧。有些东西不像算术文字,他怎么学,也学不会。黄子珮知道自己的天性如此。
临走前,黄子珮将妻子给的两支银钗送给了郑郄郑冰兄弟俩,然后又褪下手上的镯子,塞给莲子。
“收着吧,等社学建起来了,你就去读书,如果,嗯,有什么困难的话,拿着这个镯子,就说是承德黄子珮的远亲——”
黄子珮话说了一半,突然不好意思起来。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也许是太想帮助这个沉静的小男孩,他现在竟然不自觉地在教这个孩子走关系。
但莲子一把将镯子推了回来,冷冷地答到:“我不能收,毋婆婆那边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社学还是不”
一旁的郑冰抓着手上的银钗,偷偷对黄子珮说:“他是不想靠大哥您的关系进社学呢。”
“不不,你误会了,”黄子珮哭笑不得,“我不是让你非要这样,只是如果遇到什么,不公平,这个好歹能帮上一些忙,所以就当是普通的礼物,收下吧。”
“您,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郑郄将银钗装好,正色询问黄子珮,“别说是亲自到村庄里来,亦或是捐赠社田,那么多富裕的老爷们,知道我们这个村庄的人都没有几个,您却对我们倾囊相助——”
黄子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孩子们太真诚了,他只是有什么给什么,再者,这沉甸甸的包袱里装着的可有比银钗镯子还要贵重的东西,只不过黄子珮没有机会拿出来了。
“不,其实家父早年也曾经接受过他人的帮助,但他现在事务繁忙,所以就由我这个做儿子的来继续这项善事。”黄子珮尽量尝试将话说的谦虚些。实际上,他的父亲原来读书的书院确实有地方官儿的援助,但就如郑氏兄弟所熟知那些捐助者相同,他们只出钱,不露面,对书院的情况也几乎是一无所知。等到父亲将黄子珮培养到可以为家里的小生意算账时,他便告诉黄子珮自己希望他以后也要这样为书院社学义学捐款。
“出些钱也是好事,不仅为了那学生子好,咱们自家也能博来好名声。”
但他老人家将这个事情交到黄子珮手上以后,竟然真的一次都不过问了。出于对手头事情的认真和一点反抗情绪,黄子珮决心不与父亲做相同的事。再加上黄子珮那天真到让人觉得虚假的性格,就造就了郑郄那个严肃问题的答案。他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三言两语是解释不清的,更何况黄子珮不善言辞。
“我们送您去村口如何?”在门前道别的时候,郑郄热情地询问,“原谅我们不留您在这儿住着了,因为您不会称心的。”
黄子珮摸了摸莲子的脑袋,谢过了他的好意:“只是小伙子们,以后别轻易就把一个风尘仆仆的生客行李给抢了就行。”
郑郄和郑冰对视一眼,大笑出声。黄子珮陪着笑了两句。一想起中午的经历,他的腹部就习惯性地绞痛,从心底说,他觉得没什么可高兴的。但习惯了这儿的小伙子们的爽朗,黄子珮也不再深究。他挥挥手,告别了笑融融的二人。
莲子扶着门框站定,目不转睛地望着黄子珮。他的那只被巨大疤痕覆盖的眼睛眨也不眨,没有一丝情绪波动。黄子珮在临行前说的那些温暖人心的话,他恍若未闻。现在的莲子仿佛已经化成了滦河上的冷空气,只不过他瘦弱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