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池既下,接下来韩端要考虑的,便是官吏的任免问题。
在淮南的时候,他可以将整个官府体系全部推倒重建,但进了吴地,原来那一套就不再适合。
并不是他回到家乡便要施行“仁政”,而是两地情况大不相同。
首先,他进广陵时,淮南的吏治已经糜烂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不推倒重建根本无法控制地方。
其次,淮南是南北两朝反复争夺的战略要地,地方豪强如同地里的麦苗,割了一茬又生一茬,而吴地世家豪强却大多是盘踞地方百年乃至数百年的大族,根深蒂固,要想尽数拔除,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南朝在籍人口不过两百余万,但实际丁口却超过了一千五百万。除了边远州郡少数不服教化的蛮僚之外,最少还有一千万人控制在世家大族和地方豪强手里。
他们掌控土地,也掌控了土地上的百姓,少者几十户,多者甚至有数千上万户。
与此同时,他们还操控着地方的军政事务,郡县兵之中和各级府衙上下,都充斥着他们的子弟。
因此,韩端从未想过在吴地使用雷霆手段,特别是在这个时候,他需要的是尽快稳定局面,而不是迫不及待地清除豪强。
次日,会稽郡大小官员,都来到刺史府拜见。
至于东扬州刺史府的属官,内史彭暠、咨议参军兼记室郑信、中录事参军兼记室韦谅、典签俞公喜等人,都是陈叔陵从都中带来,其中彭暠更是他的舅父,这些人助纣为虐,眼下全都被下了大狱。
会稽郡丞兼中正谢俨出身陈郡谢氏,乃是不折不扣的顶级门阀子弟,其人庸碌无为,但也没有什么恶行,韩端也没难为他,只是免了他的职务,任其去留。
同时被免职的,还有郡尉卢宽,其余诸曹掾吏则暂时留任,以观后效。
但州郡两级都没有主官,这却让韩端有些着急。
晚些时候,他便将孔合请来,开门见山地问道“如今扬州刺史府几乎空无一人,会稽太守、郡丞也空缺,我欲以丈人为会稽太守,不知丈人是否有意?”
孔合略作沉吟,却摇头道“我以前只做过县衙小吏,如今贸然任一郡太守,资历才干皆为不足,伯正欲行大事,此时断不可任人唯亲。”
孔合所言,韩端又岂会不知,但他现在手下确实无人可用,手下那些将领领兵打仗做做郡尉还行,若让他们担任太守郡丞这样的职务,恐怕只会将地方搞得更加混乱。
听孔合这么一说,韩端倒是对他另眼相看,能够意识到这点,说明自己这个老丈人并非贪恋权势之辈,而且也能看得清局势。
“做太守不行,那……先任郡丞如何?”韩端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角,又问“丈人交游广阔,不知可有合适人选举荐?”
孔合并没有就郡丞一事作答,而是回道“刺史位高权重,我所认识的人中,并无一人有资历坐上如此高位。”
“不过,会稽太守一职,或可让张容暂任。”
韩端问道“这张容又是何许人?”
“便是前些时日联名上书被陈叔陵下狱五人之一,其未获罪前本就是会稽五官掾,学识渊博且颇有才干,若让他领太守之职,会稽应无人不服。”
五官掾乃郡太守诸曹之一,平时掌春秋祭祀,若功曹史缺,或其他各曹员缺,则署理或代行其事,并无固定职务,但地位却比功曹史略高,是太守不可或缺的佐史之一。
既然担任过五官掾,对郡中诸曹事务肯定熟悉,担任太守也应该没有问题,韩端正要点头答应,却突然又开口问道“这张容可是门阀子弟?”
“其出身吴郡张氏,但只是远支子弟,在族中也不受重视,否则以他的才干学识,早就能做到一郡太守。”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定下来。”
对于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