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寨中军帐内,韩端轻轻敲击着案几,清朗的声音在帐中响起。
“沈利与吴逑本是相看两厌,却因我大军压境而不得不握手言和、筑台盟誓,但他们两人之间的隔阂,绝不会因此而消弥。”
“稍后你可修书几封于晚间射入城内,好生劝一劝这位湘州刺史。”
萧振疑惑地道“恐怕不会有什么效果,沈利若要降,就不会等到这个时候。”
“降与不降都不要紧,你只管将书信射入城中就是,对了,你可向其言明,吴逑当年辱我太甚,朕必欲杀之而后快。”
“若沈利能提吴贼之人头来降,朕可答应他不追究此前罪责,还可让他升任四品职衔。”
萧振一听此话,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笑意,这离间之计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但却往往能奏奇效。
湘州刺史不过是四品下,湘州司马更是只有从五品下,韩端允其四品官位,还真有可能引诱得沈利杀吴逑出城来降。
“沈利据湘州作乱,即便有功,也不足以抵过,陛下授其四品高官,恐怕有些不妥。”
韩端嘴角微微上翘,“若吴逑有那么好杀,沈利岂会等到今日还只是个湘州司马?”
“吴氏乃汉初长沙王之后,是传承了数百年的高门望族,其在临湘的势力极其庞大,只家兵部曲便有上千人。”
“沈利若要杀吴逑,便只有调集大军围攻其宅院,但如此一来,城内必定大乱,无论他能不能得手,对我军来说都是一个极佳的破城机会。”
韩端渐渐收敛笑容“况且朕让你给沈利写劝降信,也不是写给他看,而是写给吴逑看的。”
“陛下的意思,是要让吴逑再次对沈利心生顾忌?”
“对!沈利或许能经受得住高官厚禄之诱惑,但吴逑却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沈利的品行,因此,只要吴逑知道了这封劝降信,他就必然会有所动作。”
“明知这是离间计,两人也难免要入朕彀中!”
萧振仔细一想,人心难测,还真是这个道理。
“那我军攻破北寨之后,便休整几日待临湘自乱?”
韩端点了点头“这北寨主将黄敬本是湘州名士,不久前才被沈利辟去府衙做了别驾,此人文采辩才确实不错,但若说到领兵作战,他肯定远远不及西寨常宁。”
“常宁之西寨我军尚且能够一鼓而破,何况黄敬之北寨乎?”
“不过,若来护儿能说得他来降,倒是省了我军一番力气。”
临阵投降的将领向来不为人所喜,所以对于黄敬会不会识时务来降,韩端并不大放在心上,大不了再发动一次强攻,再损失少许士卒。
他现在考虑的是该让谁来担任湘州刺史。
临湘城破在即,湘州刺史却仍然空置,他必须在离开湘州前往桂州时,找出一个合格的人选来接手湘州事务。
这是他目前最急需解决的问题。
自东晋以来,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逐步南移,北方人口持续南迁,湘州诸郡相对而言受战祸兵燹较小,社会比较安定,经济发展也十分迅速。
到了南朝之时,湘州已经成了上流重镇,辖地、人口与江州不相上下,重要性仅次于管辖着三吴之地的东扬州。
当年华皎敢以一州之地对抗中央朝廷,倚仗的便是湘州人口众多、物产丰盈。
陈朝之时,湘州的在籍人口仅六万余户,不足三十万人,而实际上,湘州八郡的总人口,至少也有两百万人。
这多出来的部分,便是世家大族的荫户、家奴和部曲。
正因为湘州刺史这个位置太过重要,所以韩端才会感到为难。
这个人选,首先不能是前朝官吏或世家子弟,否则其上任之后,极其容易与湘州本地的世族大姓沆瀣一气,使得吏治糜烂,新政无法得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