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巴别塔大概还有五六天的路程,这片地区变成荒漠在预料之外,大大延缓了他前进的速度。
不过时间还很充裕……
他的确有些疲惫了。
炎热的空气仿佛烧伤了喉咙,泽气运转得非常不顺,所幸他平时注重锻炼单纯的肉体,体能还跟得上。
但就算是他,经过这段时间保持警惕,躲避云鹰国士兵后,也感到力不从心。
沙海纹丝不动地覆盖在大地上,一阵风吹过,上面立刻波澜出均匀的曲线,沙沙的声音初听上去让人舒适,但听得久了就有些不适。磨砂粗响好像黏在身体上,细腻的沙粒、黏稠的汗水,它们在皮肤表面结合,让毛孔透不过气。
沙简直跟水一样,有时候让人觉得比水还恐怖。
糜舟心想,如果没有人填补斜墙的空缺,这片沙海很可能会随风继续蔓延。
它是流动的固体,植物、动物没法在其中安居;它也是蠕动的洪水,像温水煮青蛙一般掩埋所有生命。
他对沙的恐怖之处再清楚不过了。
狄禅宗坐落在东北的黄土地带。从儿时到现在,他亲眼目睹身边的一切被黄土逐步蚕食,无法抵抗。前年种植的树,再过一年就变成了沙的养料,木屑被风磨成碎块,碎块被沙磨成新的沙,周而复始。
迟早有一天,沙海会吞没云鹰国,但在那之前,云鹰国肯定会有所动作,比如眼前的这个女孩,她这个年纪可能不明白沙的恐怖,至少她知道,这个东西正在威胁自己的家园。
“先生你是从何而来?难道不是西野宫吗?”
“不是。”他回答女孩,“我是从更西边过来的,但没经过西野宫。”
“奇怪,”女孩看了看糜舟,又看了看老头,“西野宫是通向这里的隘口,你不经过我家又怎能到达这地方?”
老头听到这番话,忽然停止抽烟杆。他抬起衰老的脖子,缺水的后颈皮肤叠出一层层褶皱。他笑着对女孩说道:“能来到这里的路,可不止西野宫一条。年轻人,我说得对吗?”
“没错,有很多条。”
糜舟斟酌自己的言语。
他心想:老头好像感受到了什么。难道是我身上的血味?不可能,他上了年纪,无论嗅觉还是视觉都不如小孩,连这孩子都没说什么,他一直坐在烟里,更不可能闻到。说不定是阅历让他感受到危险……
没错。就在女孩提问的那一刻,糜舟已隐隐起了杀心。他当然不希望自己的行踪暴露,更何况女孩还要前往巴别塔觐见国王,她童言无忌,畅所欲言,说不定就把他的事给捅出去了。
不过,老头的话稍微缓解了紧张气氛。
糜舟皮笑肉不笑,他看着老头,觉得还是尽早离开是好。
“啊——!哥哥来了!”女孩忽然蹦了起来,跟弹簧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