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妃坐回了上首去,看着人收拾桌子。方才的两个嬷嬷仍然围坐在她身旁,同她说着话。她看起来却没什么心思去应付,见景瑚回来了,笑着和她们说了几句话,也就打发她们下去了。
老太妃对景瑚招了招手,景瑚便坐到了她身边去,温言道:“祖母可是觉得累了?不如我陪您先去内室里休息一会儿。您觉得冷不冷,需要给您拿条毯子过来么?”
她爱怜的抚摸着景瑚的鬓发,语气慈和,“不冷,不冷。倒是的确觉得有些累。难道瑚儿你就不觉得累么?”
“这个家,这么多年来,几乎从来就没有一日安宁过。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便是祖母这样渴望和气的一日,照样还是要剑拔弩张。”
景瑚没有说话,在这个家里无论她走到哪里,大家都是一样的心灰意冷。可真正造就了这一切的人不肯改变,旁人也不过空嗟叹而已。
老太妃忍不住开始埋怨自己的儿子,“你父王这个人,就是太不懂得平衡之道了。从前宠爱你母妃不管不顾,对你和你大哥哥也是疼爱有加。”
“如今你母妃一失了宠,失了从前依靠的许家人,他又转而宠爱起了你三哥哥,对你疾言厉色起来,实在是不知道该叫人说什么才好。”
“方才那副情景,祖母看了心里都犯嘀咕,瞧你三嫂也有些疑惑,恐怕只有郡王妃是真正高兴,以为是珣儿出息,所以你父王才对他改了态度了。”
没想到老太妃也对这件事感到疑惑。方才在席上,一点也瞧不出来,到底还是老姜。
不过,景瑚倒觉得最奇怪的事情不在于这里,只是她也摸不准老太妃真正的心思,只好道:“三哥哥自从西北回来,便一直努力上进,再也没有从前半分纨绔模样。滴水可以穿石,父王都看在眼中,总归是会对他改了脸色的。”
老太妃看起来就更疲惫了,疑惑之色萦绕在眉宇间,挥之不去,“不对,不对。这件事真正奇怪的倒不在此处。我了解珣儿,珣儿脾气倔强,这些年你父王都没有给过他和他母亲好脸色,他又岂会是如此轻易的就和他父王和解。”
这倒是和景瑚想的一样。
她又沉思了片刻,苦笑着摇了摇头,“或许是他们父子想要在今夜哄一哄我罢了,只是也不同瑜娘通通口风,倒让她露出了破绽来。”
这个解释,其实也有些牵强。景珣心中对永宁郡王的怨气,连让他称一声“父王”都不能,与世子妃夫妻之间却是亲密无间,要和永宁郡王做戏,怎会不和世子妃通气。
不过老太妃毕竟年纪大了,能找一个看起来说得过去的理由,对她而言也是件好事,至少是少了一件值得辗转反侧的事情。
景瑚顺从的点了点头,“人心总是会变的,也许是三哥哥在外摸爬滚打,也体会到父王不易,因此能够彼此体谅了。家和万事兴,父母和子女哪有长远的仇恨呢。”
她这话说的很违心,也并非全然没有一点道理。
她心中的父王可以从高大伟岸,变作如今的冷漠小人,景珣心中的他,未尝不能从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变成为国家戎马半生的将领。
男人善忘,他们之间的和解,总是比女人之间容易。
总之无论如何解释,总有觉得说不通,觉得牵强的地方。不过他们关系究竟如何,其实于景瑚,于许侧妃都没有太大的影响,甚至还是件好事。
不必再处心积虑的想要抢夺世子之位,不必想尽办法和郡王妃别苗头。而景珣得永宁郡王看重,也并不会来踩她们母女。景瑚对世子妃的人品很有信心。
“但愿如此吧。”老太妃感慨了一句,像是真要把这件事情揭过去了,“那瑚儿你呢?从栖雪阁过来,脸上在笑,愁容却根本藏不住,到底还是年纪小了些。”
景瑚笑了笑,故作夸张道:“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