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漾从寝房出来,便闷着头往外去,她挺着个大肚子,步伐却很利落,然而沉香看的胆战心惊,一路小跑着追随。
她手里撑着伞,几个阔步跟上后,将雨伞横在她头上,小声的关切道“夫人,这雨不见小,您可千万别因此着凉感冒了。”
苏漾脸色白了几分,她的话并没有听进去,只自顾自的问“马车都备好了吗?”
“备好了。”沉香单手搀扶住她,安抚的道“您也不必太担心,下人都说了,只是失足坠水,如今怕是已经上岸了。”
李潜这几日一直都在河岸上,不是帮忙疏浚河堤,就是顺着上下游勘察,别人不知晓他的心思,苏漾却隐隐能够察觉。
夀春城如今的堤坝,修建了有好些个年头,但凡是堤坝,定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损坏,哪怕定期修葺,最终也难逃废弃的命运。
李潜平日的只言片语里,透露了想要重新修建堤坝的意思,然而此事并不容易,工程浩大历时漫长,一旦重建,势必需要上报。
而他的行事风格,习惯在有极大把握之后,才会去提议。
前几天她偶然得知他又在勘察河流,便猜出他是抽空在做前期的调查工作。
苏漾还为此吩咐过白昼,多加上心,避免出什么意外,怎么今日就闹出来失足落水的事情?
她心中是知晓的,李潜不会被淹死,他走南闯北自然会游泳这种保命本领,可就是止不住的担心。
那是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啊!
越是这么想,她走的越快,上了马车之后也绷着脸,时不时的催促着马儿快跑。
沉香体谅她,在旁道“雨天路滑,且这雨瞧着越下越大,也要注意安全。”
“无妨,走快些。”
苏漾从不知道马车这么颠簸,放在以前再颠簸都能忍受,可如今的肚子大的都快看不到脚了,这一程下来没少遭罪。
她下车时腿都是软的,没受住扶着车沿把下午用的东西全吐出来了。
沉香大惊,忧虑不已的道“夫人!”
苏漾摆摆手,借力撑在她的胳膊上,说道“走吧,我们去看看他。”
李潜是在堤坝上游失足坠河的,本以为河流的上游,应该同夀春城的河岸差不多,没想到这里荒无人烟,草木茂盛。
沉香找出条被人踩塌出来的小路,在前面给她带路,两个人在葱郁的草木之间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才隐约看到前面绰约的人影。
天幕暗沉,阴郁连绵,入目是宽阔无边的河,而在这一片平坦中,立着一所破落的小亭子。
哪怕周边那么多人,哪怕旁人都是立着的,苏漾还是远远的一眼就认出李潜来。
他斜斜的靠着坐,那件墨色的长袍,此刻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将他挺拔精瘦的身材衬托的一览无余。
周边的人神色十分忧虑,正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而李潜神色懒懒的,眉眼漫不经心的垂着,瞧他样子,苏漾便知道,他没听进去。
苏漾就这么看着他,踩着泥泞的土地,一步步的朝他走去。
她一直都知道李潜是好看的,哪怕与他朝夕相对这些时日,时时再看,依然能够让她的心为之一颤。
突然,像是有所感应似的,一直低垂着头的李潜,直直的朝她看来。
四目相对之际,天地万物仿佛失去了所有声音。
他的眼睛会说话,浓重的如同上好的墨,锋利的五官如刀雕刻似的,本是清冷凛然的气质,因着眼里蓄满的笑意,此刻温和些许。
他懒懒的靠着没动,稍微摆了摆手,就见一个官员模样的,抄了把伞颠颠跑来。
“钱夫人!您怎么来了?”那下官到底不敢多问,接着又道“大人差下官来接您,地上泥泞,您势必小心。”
苏漾的裙角早就濡湿成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