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眼角的余光瞥见面前站着的那道纤细窈窕的身影,布满褶皱的脸上浮上一层笑意,“晚茶来了,坐。”
女人没有动,手指有些紧张的摩挲着身侧垂下来的长裙。
姜老爷子是多敏锐的人,自是察觉到她的情绪。
他慈声问道,“找外公有事?”
女人嗓子里轻轻漫出一个字节,“嗯。”
讲完又沉默下来。
姜老爷子抬起笔尖蘸了蘸砚台里的墨,期间视线在她白净的脸蛋停留一瞬,又重新垂下,“很难开口吗?”
慕晚茶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嗓音寻常的道,“我把我儿子带回来了。”
已经落在宣纸上的笔尖蓦然在雪白的纸张上拉出一道长长的线条,整张的字便全毁了。
姜老爷子将狼毫笔搭在砚台的边缘,看了眼被毁掉的字画,然后将宣纸团成一团,扔在脚边的垃圾篓里。
方才抬起眼眸,淡淡的道,“再说一遍。”
晚茶蜷着的手指攥紧了些,低垂着眼眸不敢抬头,声音温软,“我把儿子从法国带回来了。”
老爷子一双眼眸始终落在书桌对面的女人身上,慈祥和蔼的面孔早已消失不见,唯剩一片威严的淡漠,“孩子的父亲呢?”
修剪的整齐的指甲蓦然掐入掌心,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几秒后,手指松开,她的声音是和她的脸色一样的冷淡,红唇吐出两个没什么感情的字眼,“死了。”
老爷子的表情没有过多的变化,只是淡声问道,“所以你是二婚?是重婚吗?”
晚茶低着头,“我和听离的父亲没有结婚。”
前方蓦地飞过来一团黑影,女人下意识抬头去看,看见那方砸过来的白玉镇纸的时候,脚下的步子也没有挪动一下。
那块白玉便直直的砸在她的脑门上。
“砰”的一声闷响,慕晚茶喉间忍不住溢出一声极轻的闷哼。
老爷子看着那方镇纸的边角在她白净的额头破开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液很快跟着渗出来,像是小小的泉眼一般,血液汩汩的往外冒。
而她似是无从察觉一般,手都没有抬一下,更别说按一下伤口了。
老爷子的手都在抖,声音都跟着拔高了不止一个度,“为什么不躲?”
女人仍旧微微垂首,有几滴血承受不住重量砸在脚下的地板上,晚茶也恍若未闻,她轻声道,“外公教诲,晚茶不敢躲。”
“你,”姜老爷子想抽出纸巾给她擦下额头的血迹,脚步几度欲要挪开,最终还是没有抬起步子,而是冷着声音道,“去后面的小祠堂跪两个小时。”
晚茶的声音很安静,“我知道了,外公。”
“不要走前面。”
女人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面色无异的迈开步子。
因为听离在客厅,所以姜老爷子才让慕晚茶从后面的小楼梯过去,就是为了避免被孩子看见。
手指搭在门把上准备拉开房门的时候,姜老爷子冷着一张脸问道,“叫什么名字。”
晚茶垂着的脸蛋上情绪难辨,红唇边却蔓延出一抹安静的弧度,“慕听离,四岁了。”
老爷子揉了揉额头,唇里溢出一声极低的叹息。
楼下餐厅里,姜老爷子一眼便看见坐在餐椅里安静用餐的小男孩儿。
四五岁的样子,小脸白净,长的像慕晚茶,眉目间依稀有了她的神韵,漂亮的不像话。
但是他的眼睛……
老爷子心头一跳,脚上步子踩着的节奏快了一些,似是听到楼梯上的动静,慕听离乖巧的放下手中捏着的勺子,小手交叠放在小腹的位置,脊背笔直。
姜老爷子在慕听离的对面坐下,心脏跳动的速度在慕晚茶说出她有儿子的时候速度就快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