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不知道那些人类一脸小心翼翼的给他端来的到底是什么酒,闻起来似乎还不错,喝起来却又酸又涩,辛辣无比,像火一样烫着舌头,然后沿着喉咙一直烧进胃里。
他瞪着那个拿酒来的家伙,认真地想着是不是该将酒杯砸碎在他的头上,最终却还是仰头把一整杯灌了下去。
他得承认,那种仿佛有一把火从内脏又烧回脑子里,让他有点晕乎乎的感觉,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这些北方人烤出来的肉又干又硬还咸得发苦,跟娜里亚的手艺实在差得太远……不,那种东西跟娜里亚做出来的任何食物相比较,都是对她的侮辱,但他还是不知不觉地扫光了一盘又一盘,反正发麻的舌头越来越分辨不出什么味道。
他必须埋头做点什么,才能阻止自己咆哮着踩烂这个臭哄哄的要塞——连同斯科特和埃德一起。
充塞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的安克坦恩人简直臭得跟兽人没什么区别,而他们每一句以为他不会听到的窃窃私语,都清楚地钻进他的耳朵里,乱哄哄嘈杂得像有几千只蜜蜂围着他嗡嗡地转来转去,而他不能拍死其中的任何一个。
那没什么新鲜的,他这样告诉自己。
——但依然难以忍受。
他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坐在这里,而不是飞翔在夜空之下,凉爽而清冽的空气里……啊,对了,是因为埃德?辛格尔有个“计划”……以及,斯科特在这里。
他是来寻找他,还是来阻止他发现点什么?
不知道……他甚至并不怎么在意。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拼命想要抓住的那些温暖的记忆,那些美好而琐碎的片段和其中令人眷念的温度,都像海滩上沙粒一般一点点被波浪卷走,一天比一天更模糊而破碎。
得不到解答的疑问,不被信任的失望,日渐堆积成愤懑与疲惫,缓慢却从不停息地消磨着那被人类称为“亲情”的爱意。
那是让他成为“他”的东西,那是让他抛弃了“它”的自由,回到这个世界的东西,可他终究不是人类……而龙不懂亲情。龙的生命与灵魂是一个整体,它们唯一需要爱的只有自己。
这被称为“爱”的负担对他来说或许太过沉重……他不知道在彻底放弃之前他还能坚持多久。
当指尖开始发麻的时候伊斯渐渐无法分辨自己喝下去的是麦酒还是那种火辣辣的烈酒,模糊的视线里,整个世界都开始忽远忽近,毫无规律地晃来晃去。
某个短暂的瞬间他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喝醉了——他大概是有史以来第一条喝醉酒的龙。
还没有来得及给自己一个自嘲的笑容,他就一头栽到了桌子上。
他仍有意识,但整个身体绵软而沉重,像一摊无法控制的烂泥,而灵魂恍恍惚惚地飘在半空,半是懊恼半是惬意。
“……你们到底给他喝了什么?”
他模糊地听见斯科特恼怒又无奈的声音。
“一些麦酒……呃,很多麦酒,还有之前跟那些野蛮人学酿的蜜酒……大概还有最后的一点苹果酒……对不起,大人,我们以为他不会醉的……”
片刻的沉默,然后是一声叹息。
“……算了。”
——不然呢?
他有点得意地想着,在被扛起来扔到床上之前就彻底昏死过去。
突然在黑暗中惊醒时他的意识仍是模糊的,但灵魂中有一部分却无比清醒——属于一条龙的本能无比清醒。
那是种浸透在他血液之中,沉淀了千万年的,极度的冷静与敏锐,不被他短暂的二十多年虚妄的记忆和情感所困扰,纯净而强大,却冰冷得令人战栗。
那是他所继承的宝藏之一,长久以来却被他深深地埋藏在意识深处。他知道自己还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