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知道。”埃德怏怏地转着手里的杯子。伯兰蒂图书馆里那一场令人疲惫的谈话他还记忆犹新,虽然那位战斗法师的首领,图尔·奥格罗,从头到尾都狡猾地将他们的所作所为定义为“遵照协议”,但如果法师们从几十年前就急切地开始寻找另一种魔法之源,甚至不惜冒着巨大的危险……那他们很可能早就察觉到了。
“……那牧师们呢?”娜里亚没有深究那些必然令人头痛的细节。
“也是……知道的吧?”埃德喃喃。毕竟,那个“协议”的见证者,就是尼娥白发的圣者,如果说她只能看到最表面的“保护”,埃德自己都很难相信。
可是,没有人告诉他,无论是伊卡伯德……还是费莉西蒂。
“牧师与他们的神有另一种联系。”伊斯随手在桌上划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线,“简单点来说,如果把魔法之源当成维因兹河,牧师就是上游守着雪山的野蛮人……即使河水断流,也比只能蹲在下游的法师们能多活一段时间。如果能找到办法修起堤坝截断河流,让他们为此打上一架,这世界一定会清静很多。”
即使心情沉重,埃德的嘴角也忍不住翘了起来——他倒是不介意被比喻成野蛮人……但很快,他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所以你一直知道我弄错了吗?”他瞪着伊斯,“你知道‘规则’并不只是系于某个符号或某个法阵……”
“我怎么知道你不知道?”伊斯回瞪着他,“毕竟你可是经历过古神祭祀的‘祭品’——噢,在那之前,你还差点成为另一场祭祀的承祭者。你那么厉害,还有什么不知道呢?”
娜里亚曲起手指,在伊斯额头上敲了一记。
“好好说话。”她说,“那又不是埃德自己愿意的。”
伊斯闷闷地移开视线。
“我也是……不久前才想到的。”他泄气地说。
埃德忍着笑垂下双眼。他明白伊斯的怨气从何而来——因为在他身处险境,九死一生的时候,他没能帮到他……或许还因为这两天他埋头乱画,连话都没跟他说过几句。他还以为伊斯真的已经恢复了几年前还是个不知道自己是条龙的羞涩少年时的体贴,不但什么也没说更没提着他的后领把他拎出房间,还代他承担了一大半主人的责任,招待着就近住在他家中等候独角兽号修理完毕的伯特伦他们。但显然,别扭的“小龙”这几年里生出的坏脾气依然存在——他居然因此还……挺高兴的?
“所以埃德画了那么多的符号……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吗?”娜里亚的直率倒是扎得他更痛一点。
“也不是完没用的。”埃德为自己分辩,索性沾着啤酒在桌上画了一个圈,圈里套着几座尖塔,“拉瓦尔,安都赫的大祭司说过,诸神遗留的规则依旧保护着这个世界,魔法之力在规则之下运行……所以不如把魔法之源当成护城河,河水中设置了某种法阵,破坏法阵固然可以摧毁一切,抽干河水也未必不能达到同样的效果,只是它们很可能互相……”
他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自己画下的符号——那简陋的图画,实在很像这两天他画了无数个的符号。
以及,被抽出来的河水去了哪里?所谓的“神之骨”真的是仪式所需的材料,某种过于珍贵的消耗品……还是如宝石般承载力量的容器?
幽暗的海底,那条突然活过来的魔船,仿佛再一次摇晃着身体,缓缓逼近。
“还有另一种可能。”
伊斯的声音驱散了那种骤然袭来的,噩梦般的阴冷“‘抽干河水’——这是斯科特破坏规则的方式,而他刻意选择的地方,其实与规则无关……那是为了另一个目的。”
“……为什么我觉得这个‘目的’更糟?”娜里亚叹气。
“还记得极北之光里的那条‘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