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能赢得他的付出。
面前的女子并非惊才绝艳之辈,初识之际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秦老去后,宁毅造反,天地沦陷,跟随着周佩只能算是成舟海的一时权宜——她愈天真,也就愈好糊弄和操纵——然而这些年来,女子的艰难努力和战战兢兢却看在成舟海的眼中。她在许多个晚上近乎不眠不休地对比和处理各地的事物,不厌其烦的询问、学习;在外地奔走和赈灾,面对大量灾民,她冲在第一线进行处理和安抚,面对着本地势力的逼宫和对抗,她也在艰难地学习着各种应对和分化的手段,在极端难处理的环境下,甚至有一次亲手拔刀杀人,强势地镇压下矛盾,等待缓和之后,又不断奔走怀柔各方。
这些手段,有许多,出自成舟海的建议和教导。到得如今,成舟海未必是敬佩眼前的女子,却或多或少的,能够将她当成是并肩的同伴来看待。也是因此,他看着这位“长公主”在无数烦恼的事情中逐渐变得冷静和从容的同时,也会对她生出惋惜和同情的情绪来。
为人、尤其是作为女子,她从不快乐,这些年来压在她身上,都是身为皇室的责任、在有个不靠谱的父亲的前提下,对天下黎民的责任,这原本不该是一个女子的责任,因为若身为男子,或许还能收获一份建功立业的满足感,然而在面前这孩子身上的,便只有深深的重量和枷锁了。
有时候成舟海甚至会觉得,若她放弃认真,去接受那位作为驸马的渠宗慧,她或许还会获得些许幸福。这位驸马的本性未必坏,他只是年轻、自傲、软弱,他每每心怀憧憬地靠近过来,十天半个月之后,自觉受到了忽视,又去寻其它的女子——其实周佩若给他些好脸色看,他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毕竟,此时的这位长公主,作为女子而言,亦是极为美丽而又有气质的,巨大的权力和长期的独居亦令她有着神秘的高不可攀的光彩,而经历许多事情之后,她亦有着沉静的涵养与气质,也无怪渠宗慧这样肤浅的男子,会一次一次被气走后又一次一次不甘心地跑回来。
他每一次无意间想到这样的东西,每一次的,在内心的深处,也有着更为隐秘的叹息。这叹息连他自己也不愿多想——那是无法可想之事——在某些方面,他或许比谁都更清楚这位长公主内心深处的东西,那是他在多年前无意间窥见的黑暗秘密。多年前在汴梁院落中,周佩对那男子的深深一礼……这样的东西,真是要命。
他将这些想法掩埋起来。
“……另外,昨天下午,见到了德新,他这两年在外游历,颇不一样了……”
正事聊完,说起闲话的时候,成舟海提起了昨日与某位朋友的重逢。周佩抬了抬眼“李频李德新?这几年常听人说起他的才学,他游历天下,是在养望?”
“不太一样,他跟我说起,心中尚有疑惑。”成舟海看了看周佩,又是一笑,“我跟他提起出仕之事,或者干脆来长公主府帮忙,他拒绝了。不过,昨日他对我提出一些担忧,我觉得颇有道理,这两年来,我们手底下的各种店铺发展都很快,但这是因为北面流民的不断南下,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接下来也可能会出问题……”
“哪一天没问题了,我才奇怪……”周佩双手交握,靠在脸侧,目光朝一旁桌子上的重重一叠宣纸文档望过去,深深叹气。
成舟海便笑了笑,事实上,昨天他跟李频谈起的事情涉及的层次颇深,许多是儒道根子上的讨论,而周佩这几年追逐着某个男人的背影,逐渐务实起来。成舟海若要将他们所聊之事完全复述,周佩恐怕只会觉得无聊和浪费时间,他尽量简单地说了一下李频的现状,周佩叹息一声,也便不再理会了。
两人的谈话至此结束,临离开时,成舟海道“听人说起,太子今日要过来。”周佩点点头“嗯,说下午到。先生想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