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近。
在这样一个夜里,她跑遍了所有自己能跑的地方,但只受到了驱赶、人们厌恶警惕的眼神、以及对准她的枪口。
谁能给她一个面包?谁能给她一片止疼药?
上帝,我求求你!神啊,我求求你!谁都好,求求你!
年轻而绝望的母亲最终再也跑不动了。
当她颤抖着返回帐篷的时候,听到了隐约的哭声,还有诡异的笑声。
孩子们在哭,那个疯了的白种女人裹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星条旗,在路灯下蹁跹转着,手臂乱晃,似乎在跳舞,一边跳一边歪着头,痴痴地笑。
他们的帐篷塌了,大女儿跪在帐篷外,怀里抱着小女儿。
贝蒂扑过去。
小女儿已经没气了。
但她脸上的神态是如此安详,从未有过这样的安详。
她的胳膊上还扎着一根针管,以一个成年人都过量的剂量,针管里的东西全都推进了她的血管。
白种女人看见贝蒂,停下来,歪着头,裹着灯光下璀璨的星条旗,眼神竟少有地安静宁和、清醒“你回来啦。你看,她不疼了,也不饿了。她在舒舒服服的美梦里去上帝那里了。”
白种女人也是一个流浪者,她出身美国的铁锈带,父亲不知所踪,家里只有单亲母亲,也靠福利过活,后来母亲找了一个同样出身底层的男友,两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在疲惫艰难的工作里,都视她为累赘,忽视她,他们争吵、互殴、并且一不顺心就虐待她出气。
她为寻求亲密关系,也为逃脱这个家庭,在中学里爱上一个混帮派的小混混,跟着他和同伴吸上了,然后十四岁的时候就少年早孕,很快就辍学了。最后大着肚子被母亲和男友赶了出来。
小混混看见她怀孕了,不想负责,跟她父亲一样跑了。
白种女人走上了跟她母亲一样的道路,靠生下的孩子领福利、补助过活,在街头露宿鬼混,因为混乱的生活,又生了好几个孩子。
但为了满足毒瘾,每次补助都花得精光,她自己花销、享乐还不够,哪里有空去管孩子?何况她自己也还是个孩子。
前两个孩子,一个走丢了,不知所踪,她找了一阵,没找到,也就算了。
一个孩子因为没人管,有一顿没一顿地饿着,最后饿死了。
她又生了个孩子,为了领久点补助,总算上了点心,半放半养地养到了七八岁上,有了点感情。但是又嫌这个孩子吵闹,为了让他安静,就经常给他一针,让这孩子也染上了瘾。
但小孩子承受不住这量,很快就生了不知道什么病。她没钱给他治,他病得骨瘦如柴快死前,她难得没出去乱混,守着街头自己的那铺盖,把小孩抱在怀里,眼神痴痴地看着街道,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他的背。
在他痛苦得濒死前,她给了他一针,难得的,把生平仅剩的专注,跟她觉得最昂贵的东西,全都一起注射进他的血管,让他也这么安详地死在了她怀里。
她就抱着小孩的尸体在铺盖里坐了两天,等到尸体臭了,她把尸体丢给了清理市容的收尸人,跟没事人一样,继续着疯疯癫癫的颓丧生活。
于是看到痛苦的老邻居贝蒂,她用自己的办法也帮了她。
贝蒂想喊,想叫,想揪住白种女人去揍她,叫她赔她的孩子!
但是她没能够喊出一声。
她只是抱着大女儿,大女儿抱着三岁的小女儿,喃喃着说“她不疼了,不饿了”
白种女人开心地递过来星条旗“我捡的!用这个,裹着!收尸人用的布,不好看的。”
星条旗没有盖到小女孩的脸上,一只手拿开了。
那只手的主人提着一篮子热气腾腾的面包,站在路灯下,天蓝色眼睛里溢满悲哀,深深地嗟出一口气,轻轻地说“这块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