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东刻坐着。从机械学角度描述此状,即以膝关节、髋关节为铰链将身体折成两个九十度。要害是椅面对臀部的支撑。没有这个支撑坐姿便不成立,那叫扎马步。
刘东刻刚接了一个电话,客户投诉合页安装出了问题。
刘东刻突然站起身来移驾至窗前看窗外,动机不明。这时这屋就他自己,有这自由。他也是这间办公室截止目前唯一的常驻人口。
大晴天,找不到云。天是蓝色的,但蓝得勉强、挣扎。斜上方,一声大吼所能传导的距离,恰好一只白色的飞鸟飞过。飞鸟转借太阳光,白得耀眼,仿佛在诠释白的真谛。刘东刻心生感慨见过白的,没见过这么白的;只有更白,没有最白。工业重镇,天上不是钢铁在飞难得一见。海鸥、白天鹅或鸽子,刘东刻想到了这三样。海鸥是不是离不开海?此地距离海边没有一百千米也有八十千米,海鸥飞这儿来得变地鸥。白天鹅?概率不大。风险太大,曾几何时人们的口味变了,不正经吃东西了,毒蛇穿山甲之类的成了上桌的硬菜,人肯定比癞蛤蟆更想吃天鹅肉。就这高度,不被揍下来吃了算你狠!最大的可能性是鸽子。当然这只是刘东刻的推断而已。有那么一小撮人闲来没事养鸽子玩儿,估计还成立了组织。鸽子本领大啊,一飞上千里不迷路。
刘东刻正在出神,腰响了、准确地讲是腰里的手机响了。他跟田间劳作的妇女似的右手掀开工作服、左手从皮包里取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不敢怠慢、立马按下接听键。老板娘的电话,让他去一下。当时手机还双向收费。当时手机已告别“砖头”时代微型化了,拥有手机已经不像前些年那么显身份了,有手机的人已经很多了。不过呢,没手机的人更多。
老板娘——大亿龙铝业有限公司(简称大亿龙)总经理漆亚贤——正忙着给刘东刻张罗助手。工作量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不允许某些重要岗位一个人独当一面,大亿龙离了谁都得照样转,所以要“备份”。这是她的作风。刘东刻是她从南方挖来的,而非“自投罗网”,经验和能力毋庸置疑。毋庸置疑的恰恰要质疑,哪里会不需要经验和能力呢?补充一点,大亿龙是一家私营企业,关键岗位的人事招聘,漆亚贤要亲自把关。再补充一点,大亿龙的注册全称,前面还有“某某市”仨字儿,小说中一概省略,都懂的。实际上大亿龙人在介绍自己单位时也很少用全称,简单点就“大亿龙”三个字,啰嗦点“大亿龙铝业”,一二三四五五个字。大亿龙不但在本市出名,国内业界也颇有名气。
刘东刻,大亿龙技术部主任、工程师,麾下暂无一兵一卒,是个光杆司令。
刘东刻来到大亿龙半年多,他曾经有过三任助手,由于种种原因,先后走人。最后一任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女孩儿。那丫头长得漂亮、白得让人不敢直视。一时间,技术部这“一亩三分地”变成了一帮居心叵测的男性员工的热土。有条件要来、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来。有男朋友了?不是问题,只要没结婚,该追还得追!就算是已经结婚甚至生子也得设法接近,交个朋友总行吧,傍美丽总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这些人不免要拿刘东刻当“灯泡”,一进门,“刘工”长“刘工”短甜甜的叫,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怎么说,技术部也算是一个用脑部门,需要安静。刘东刻暗中叫苦,可又无计可施。好在,那丫头不过是昙花一现,没来多久就走人了。直到现在,谁炒谁仍然两说。搞卫生的陈九妹请假——这样的岗位老板娘绝不肯重复用工——老板娘让那丫头打扫洗手间,遭到坚决抵制。
大亿龙的规模摆在那儿,技术部不可或缺,技术部一个人是不行的!补充兵员,迫在眉睫。
老板娘的办公室和技术部同在一层楼的同一半边,位于最里面把头的两间。技术部在中间,隔壁是洗手间,隔壁的隔壁是楼梯间。
刘东刻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