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盯着楚延年的脸色。
楚延年连遮掩都未曾,脸子直接拉下来。
“父皇不喜欢儿子,想害死儿子,何必借旁人之手?您直接罢黜儿子的王爵,收回儿子的兵权,把儿子贬为庶人,永不可入京就是。儿子不会恨您的。您何必这么迂回?”
“你放屁!”皇帝抓起御案上的金镇纸,就要往他脑袋上砸。
但这一下砸过去,他怀疑楚延年根本连躲都不会躲!
真给儿子砸出个好歹,心疼的还不是他这老父亲?
皇帝用力的把金镇纸拍在桌案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您也别委屈,您听儿子给您分析分析这道理。若是儿子说的不对,您再打儿子一顿,儿也不亏。”楚延年扔下银叉子,“父皇若是给儿臣赐婚,不论是正妃,还是侧妃,家世一定不会差。家世若差,您张不开这嘴。”
皇帝蹙了蹙眉,他这混不吝的儿子,什么时候开始学会耍嘴皮子了?
他以前遇事儿,不是只会撸袖子,动拳头的吗?
他还常说“能动手就别哔哔。”
皇帝有些诧异,像是重新认识儿子般,目不转睛地看着楚延年。
“假设您给儿子一位门阀世族之嫡女。她娘家的实力,亦会成为儿的助力。倘若您开了这头儿,别的世家也会往儿子身边塞人。借由联姻,把利益绑在一起。
“儿就如同被架在火上了。到时候,争权夺利便不再是儿子一个人的事儿,而是一个集团,好多个家族的事情。儿子被众人推怂,做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儿……
“到时候,君王不忌惮儿臣?言官不弹劾儿臣?儿臣离死真就不远了。”
楚延年起身,来到殿中间,对着皇帝行叩拜大礼。
“父皇若不喜儿臣,请父皇亲自贬黜儿臣,别把儿臣架在火上,交在旁人手里。”楚延年伏地道,“儿臣谢父皇不杀之恩。”
殿中寂寂无声,只有暖热的风,穿过门窗,吹得人心浮躁。
皇帝表情有些愣怔,目中似乎并没有焦距,就那么看着自己伏地不起的儿子。
他起身,缓缓走下御座,缓缓行至儿子面前。
“你起来。”
楚延年跪趴着不动。
“要朕亲自扶你?”
皇帝说着,已经弯下身来,双手拉他。
楚延年也不在“矫情”,顺势就站了起来,他站在皇帝身边,比皇帝高了半个头。
他小声道“儿子够强了,玉儿也很棒。燕王府已经如此招风,不必再添柴了。儿子不想继承大统,您也别把儿子往那条路上引。”
“父皇您瞧,太子哥近来身体好多了,您给他增加些外戚之力,就当制衡儿子,把儿子比下去不行吗?”
“还有玉珏,玉珏也该成家了。给他赐婚个世家女辅助他。他有了厉害能干的岳父大人,有了能为相,能打仗的大舅哥、小舅子。他就不用天天盯着儿臣了。”
楚延年一边儿把自己说的可怜兮兮。
仿佛叫他娶王妃,侧妃,就是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
他一边儿又给皇帝吹风,好像只要给太子和襄王赐婚,两人就可以借着外戚之力,扶摇直上九万里!
就连叔侄之间的矛盾,都能旦夕间化为乌有。
好似楚玉珏和他不和,就是因为觉得自己实力不足以和他抗衡似得。
皇帝轻叹一声,“罢了,你思虑也有一定道理,虽然偏激了些……”
“绝对有道理,没有偏激。儿子被人谏了这么多年,脑子已经清醒了。”
皇帝看他一眼,指桑骂谁呢?说谁不清醒呢?
“给你赐婚的事情,容后再议吧……”皇帝暗暗下了决心。
楚延年勾了勾嘴角,扶着皇帝出了殿宇,缓缓向宴席之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