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故人来。
“小依。”
正潜游书中的雪清婉忽闻音响,仿佛万千雷电不加阻碍地直直劈入胸腔,手中的书掉落在地,心室中的血液瞬间凝固。
只一声,牵万念。
这声音分明是……怎么可能?
她僵硬地回首看去,瞳孔微缩,心跳如雷,骤然起身。
她以为香簌城一遇是最后一面,这辈子不会再见了的。
一如既往的白裳,翰墨的散发在长风中旋扬,双眸深望着她,如同碧蓝的长剑,穿透她的双目,直抵左肋骨下两厘米处,那汇流全身鲜血的地方。
“苏墨哥哥,你……怎么会来这里……”
熟悉的声音穿过苏墨的耳膜——是她,真的是她。尽管她原本漆黑眸色中衔夹了几分金芒,尽管她的双眉中间多出一个状似小鹿的金色图案,尽管曾经面容有了些变化,但他知道,那就是她,是他一直在跟随寻找的女子——她的气质,从来没有变过。
苏墨再也抑制不住多日来熬煮在心头的焦虑,上前一步,双臂紧扣雪清婉入怀。
“我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你了。”
感受到这多年前的温度,仿佛一朵花吹开了另一朵花的春天。雪清婉闭上眼眸,几滴泪,顺着脸颊滑落。
她何尝不是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他了?
只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雪清婉的心,兀地一痛。
理性的水浇灭了感性的火,雪清婉轻轻推开苏墨,眸中染了些凄色与失落,望着那近在咫尺的俊颜,她压制住那些思念与冲动,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原以为你不在了,但自香簌城街头一见,我便知道林府宣布你的死是有蹊跷。我派人去林府调查,然后一路追寻你的踪迹,终至这南城水乡。没想到柳春琅会那般待你……对不起,小依,都怪我没保护好你。”内疚,自责,愧怍,化成一团。
苏墨拉起雪清婉的双手,眸中满是真诚。
雪清婉却抽回了双手,音色渐渐冰冷,“你无需自责,你我之间已无关系,你并没有要保护我的责任。”
苏墨脸色微变,目露悲怆,喉中哽咽,“小依,我……”
雪清婉眸如凝凌的碎冰,缓缓开口,“三个月前,你在那封信笺上写的文字,究竟是肺腑之言,还是另有苦衷?罢,我只问你最后一次,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不愿娶我?是不是真的只是把我当作一个妹妹?”
她抱着最后的一丝微弱希望,祈求听到他亲口告诉她答案。苏墨既然会不远万里追踪寻迹地前来找她,十余年的情谊,她不相信,不相信只是兄妹之情,不相信他会再次狠心拒绝。
“我……”苏墨正要脱口而出那两个字,却硬生生地将它们吞咽入喉。他的指甲狠狠地攥入手心,嵌在皮肤里,“小依,对不起……”
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雪清婉面色刹时苍白,呼吸一窒。
彼时那幕再次浮上脑海。
——小依,等我回来。
原来只是虚影,只是浮梦。
明明已经被拒绝了一次,如今又被拒绝了。
所谓一厢情愿,自取其辱。
雪清婉笑了,在腥红的残阳之下,如同杜鹃啼血,无胜悲婉。
“既然如此,苏公子请回吧。”
苏公子?
三个字,让苏墨遍体生寒。胸膛起伏间,似是悲伤到了极点。他声音压抑地喃喃道,“小依……”
“别再叫我小依。那个满心是你的林禾依早就已经死了!你记住,你面前的人,叫做雪清婉,她,再也不会为苏墨心动半分!”
如同一枝傲雪的青梅,雪清婉毫无犹豫地转身,离开长亭,走向了屋中。
那残忍至极的声音,依旧悬动在亭中,如五雷轰顶,震碎了苏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