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闷热(1 / 2)

桂子廷中落 生如蚁美 2232 字 2021-06-28

有人轻轻叩门,是大嫂冯氏送来茶水。

她是个贞静寡言的守旧女子,便是丈夫无端瘫了,也没激起她太多情绪,依旧如常尽心侍奉,只是今日眼眶却微微发红,斟好茶踮着小脚无声地退下。

建彰不待二弟发问,先淡然开了口“母亲要替我纳妾延续子嗣,听闻是依傍谢家破落亲戚的女儿,名唤谢芳,十八年纪,还是个黄花姑娘,我……没不答应的理。”

许廷彦回想那日见谢芳的情形,却没什么印象,纳妾由大哥自己选择,他只关心大哥的腿。

建彰三年前突然倒地不起,便再也没站起来,两条腿硬梆梆似木棍,使不上力,寻医问诊至今却查不出病根。

众人从初时满怀希望到如今安于现实,没人关心这事出得有多蹊跷,除许廷彦外,他这些年边做买卖边暗中探查。

排除生意上仇家主使外,他把目光重转回家院,老宅子有股陈年腐朽的霉味,也侵蚀了人心。

“白医生说你是腿部神经受损,得去国外有治愈的可能。”许廷彦看了门边一眼,压低语气“上海有发往英国的轮船,明年开春启锚,至那时送你走。”

“那个洋人说的?”建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岔开话题接着说“还有你纳妾的事,母亲命人在花厅搭好戏台,请路过上京的四喜班子进府唱戏,散出去的请帖,听闻昨晚皆收了回来,那些太太争抢着要带小姐来赴会。”

他话里难得少了阴郁之气,调侃道“二弟艳福不浅!”

四喜戏班子的队伍行驶在官道上,班头乔四为省钱少雇了马车,容两人的车厢硬是塞进青衣花旦武旦老生四人。

她几个狠三怒四问候过乔四八辈祖宗后,面面相觑,又都沉默起来,逞过口舌之快后,心底反而愈发有种悲凉的错觉。

青衣柳巧手摇白绢美人玉柄团扇,由感而叹“还是娇喜最有心计,傍上王老板去关东享清福,从今不再似我们受这奴役苦!”

老生菱青正吧嗒吧嗒抽着水烟袋,吐口烟圈,嗓子有些沙哑“那关东男人是你们这样南方女子能受得住的?”

武旦兰芝一下没听出深意,好奇地看着她。

柳巧却懂了,惊得秀眉挑起,拿扇面捂嘴笑起来,“娇喜就受得住了?”

菱青呸了一声,“那贱人!有趟你们在前厅唱戏,我回后房拿画眉的黛粉,瞧瞧都看到了什么?”

“看到什么?莫卖关子急死个人。”兰芝扬声嚷嚷。

菱青朝她俩勾勾手指,三个头迫切地凑近,柳巧叫了一声“桂音。”见她正指尖绕着汗巾荡下的鹅黄细穗子摇了又摇,也就作罢了。

桂音坐在最里靠窗的角落,不惯背后听或说别人闲话,更况娇喜待她还算和善。

八月天似笼蒸,当午艳阳把车帘都晒得烫手,纵是有缕风顺着帘缝吹进来,却像极热灶上蒸笼沿扑哧哧冒出的热气。

衣衫汗津津黏着脊背,她想弯肘拿帕子伸入衣底擦拭,又怕会磕碰到旁边的菱青,惹她狗嘴吐不出象牙来,遂弃了念头,解开颈间到锁骨的三颗元宝扣,阖起双目假寐。

心静自然凉……不过这车厢实在又窄又闷,还有菱青的声音执拗地往她耳孔里钻。

“我听着房里有动静,润湿指尖把窗纸戳个破,娇喜正仰躺在桌上,乔四和武丑………”

桂音一把揭开车帘,官道上落满大把大把的梧桐叶子,被晒得枯焦薄脆,马车轱辘碾过,瞬间尸骨无存,碎成了粉末。

杂工二毛满头大汗奔来,朝赶车的汉子喊道“班主命停下休整,吃些干粮,该方便的去方便,半个时辰后继续前行。”

菱青几个拉开车门先下,桂音最后一个,朝四处张望。

两边是农人种的田地,结满一人高的金黄麦穗,路边大树冠盖如伞,底下搭着个凉茶铺子,摆着张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