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音笑道“在南边没吃过饼子里夹驴肉,原来驴肉是这个味儿,倒是好吃得很。”
“这是石虎胡同铁拐李家的驴肉火烧和小米粥,昨儿我特去打过烊,晚间二老爷出来要水要褥被,闻着喷香,命我一早去买来也给姨奶奶尝尝。”
桂音脸颊泛起红晕,沉默少顷才道“昨晚……没请个妈妈伺候么?”
许锦摇摇头,“不过二老爷今儿会从府里调丫头婆子来……”话才说一半,听得门外有叩门声,他拔高嗓问“是谁?”
却是许廷彦身边另一长随刘焕,他老成持重,规规矩矩给桂音拱手作揖,回禀道“二老爷的马车在宿店门外候着,姨奶奶今日必须去许府给老太爷请安,否则难走出京城的门儿,也莫再让二老爷为难!”
桂音低嗯一声,心已死,情已逝,见谁不是个见呢,她旁的无能,唯只会的就是作戏。
戏如人生,生如戏唱,浑浑噩噩的活过这一年,或许更容易些。
她推开碗,重新洗漱,面上搽过胭脂水粉,提起裙摆出门过廊,外面果见靠墙停一辆崭新的青篷马车,走近前欲要拉车门,倒先从里打开,原来许廷彦正端坐着等她。
“上来!”他伸长胳臂,嗓音清润。
桂音便把手往他掌心生疏一搭,踩着踏马凳才俯身进厢内,却被他突如其来略使劲儿一拽,猝不及防就跌坐在一双健实的腿上。
“放我下来。”桂音不乐意这样亲密,好似昨晚两人作了回真夫妻,就非得恩爱缠绵不可。
“不放。”许廷彦低笑起来,握她腰肢的大手反紧了紧,沉声问“那里还痛么?”
车夫噼啪甩一鞭子,马车摇摇晃晃沿着街道前行。
愈是不想忆起昨晚那一场,他却偏愈要问。桂音挣脱不开,索性撇开脸假装没听见。
凉薄的晨风时不时掀动车帘子。
有许多鱼龙混杂的徽班进京,并不是谁都能跻身进戏院唱台的,有些班子只得在街边随便圈个场地,拉胡琴敲锣鼓,伶人扮好头面开嗓即唱。
有钱的捧个钱场,有人的捧个人场,讨生活总诸多不易,甭管是皇城根儿、天子脚下也是一样。
桂音就听得那扮苏三的青衣含泪唱起二六转流水自从公子回原郡,奴在北楼装病形。公子立志不娶妻,玉堂春守节不嫁人。
要守着王公子不嫁人,至后不照样嫁了?
桂音抿嘴冷笑,果然听闻个常逛戏园子的爷促狭嚷嚷“既是不嫁人,为何又嫁那山西沈燕林?”生生抢去他人旁白。
苏三惊了惊,忙稳着嗓子唱那一日在楼上梳头照罢镜,在楼下来了沈燕林,他在楼下夸豪富,灭却了公子王金龙……
马车拐进个高墙胡同,眼前一片青灰斑驳,那凄凄凉凉的声儿便渐远去了。
银钱判生死、断情爱,是这世间最污糟不堪的东西。
桂音收回恍惚神绪,看到男人的大手摸来,连忙抓住他的指腹,睁圆眼,羞愤愤地胀红了脸,“你要做甚?”
许廷彦挑起眉梢好整以暇,“问你不答,我只得自个来验。”
“痛不痛总得经这一遭儿,若我说痛,二老爷就会放过我么!”桂音偏不好话答他。
许廷彦看穿她别扭心思,“若是明言痛,我怜香惜玉今日放过你,若是好了……”嗓音忽显灼哑“趁还有些余暇,我们多尝尝鱼水之乐!”
桂音察觉到他当真有些动情,顿时被唬得心惊胆颤,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他不学好,连忙叠声儿低道“痛、痛、痛得很!”
“哦!这会儿又痛了?”许廷彦一本正经道“那更得瞧瞧是哪里伤了?”
“二老爷……”桂音紧咬牙关,看他勾起薄唇神情戏谑,晓得中了计。
“二老爷是读书人,深谙孔孟之道的大儒……”她说了一半只觉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