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大夫入房便是这般情景,桂音挺着肚端坐桌前,颊腮红晕未褪,吃着手边一碟金丝红皮小枣,许廷彦只穿荼白裤子,松松挂在腰间,执壶斟茶吃。
他玩笑道:“外道许二爷行走坐卧皆衣冠整洁,今儿却是个例外。”
许廷彦语气不太好:“我在自个房里,想怎地就怎地,不穿裤子也使得。”
乔大夫便晓自己坏了二爷的好事儿,清咳一嗓子不再多言,坐下替抿嘴轻笑的桂音把脉。
桂音晓得许廷彦抑忍辛苦,有些好笑又心疼,拈一枚枣子喂他嘴边,许廷彦张口连她细嫩的指尖一并咬住。
乔大夫满脸无奈,“左脉跳得太快,息数难以把握。”秀恩爱无度,当他不存在么。
桂音急忙缩回手,面庞又添一抹新红,只看向窗外斜横一枝石榴花。
许廷彦慢悠悠穿上里衣,拿过本书看起来。
一只黄莺啁啾唱了半晌,一缕夏风拂过,它飞走了。
乔大夫诊脉毕,道一切安好无事。
桂音借故出了房,让他俩说事,看谢芳坐在外间绣虎头鞋,遂进去笑说:“你也歇会儿,赵妈说小囡囡长得快,怕是没穿完就小了。”
谢芳抬首恰看到她的肚子,也抿起嘴角,“我看秦妈她媳妇怀娃,整个人胖肿得不像样,你倒是只长肚子,别处还跟前时一般。”
桂音有些烦恼,“其实也胖的。”抚过下巴尖儿,又比比胸前,再添一句:“屁股也圆了。”
谢芳凑近她耳边玩笑:“二爷一定很喜欢。”
桂音伸手要戳她额头,可看着那瘦削脱骨的面庞,转而握住她的指尖,轻声说:“乔大夫正同二老爷说你的事呢。”
谢芳不太抱希望,她不过是个低贱小妾,纵是大奶奶真的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她总还是明媒正娶的太太,动不得的。
桂音看出她的心思,“太太是人,小妾就不是人了?若不是迫到无路可走,谁又愿意做小妾来着!你别泄气,我听闻高府家有个姨娘提出和老爷离婚,还得了笔钱,从那宅子里解脱出来。不扯远的,就那谢家小姐都能抛头露面,在洋学堂里上学呢。如今风气变了,到底和从前不一样,总有说理的地方,二老爷此趟不替你作主,我也不依。”
谢芳叹了口气,“你不依又能怎地?”想起什么又问:“二爷此趟回来,和表姐的婚事怎么办?”
桂音咬着唇道:“他若不肯作主,天下没王法么,我带你报官去,也不和他过了,他爱娶谁娶谁,再与我无关。”
谢芳看着她惊喘口气,“说什么呢?你是真被二爷宠坏了。”
桂音笑了笑,谢芳还是不懂,如菟丝花般依附男人过活,倒不如自己站成一棵树。
许廷彦随乔大夫一道走了,至晚饭时也不见影儿,桂音独自用饭。
门帘一动,赵妈问:“是谁?”
一个婆子回话:“是厨房里来送炖好的鸡汤。”
赵妈连忙出去迎,桂音听得她俩在外嘀嘀咕咕,好半晌才端着一个砂锅鸡汤进来。
桂音看着碗里一层厚厚的黄油,就有些腻味。
赵妈凑近低声道:“不得了的大事。厨婆子方去老太太房里送晚饭,新听得的,都炸开了锅。”
桂音抿起唇笑,“赵妈如今说话愈发夸张了。”
赵妈一撇嘴,“一点儿都不夸张,老太太冲着谢家来人把碗都摔成几半。”
“这是为何?”桂音微愣,原来是谢家的事。
赵妈道:“谢小姐不辞而别,留书说什么轻离别,所以不欢喜二老爷这样人家的。”
“商人重利轻别离。”桂音问:“可是这句?”
“应是的,姨奶奶有学问。”赵妈接着道:“那谢小姐这几年在京城读书,把心也读得野了,说她厌恶老宅子那股子腐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