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这些瘆人的假人身上还站着几只乌鸦,它们似乎一点儿也不害怕假人,只是呆头呆脑地注视前方。
“下葬用的。行了,嘘声。”同伴不耐烦地回答。
狙击手只好压低气息,可当他重新透过准镜观察神坛的时候,却发现假人背上的乌鸦消失了。
他不禁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此时此刻,永宁街请来的天师还没有出现在高台。
目标的行踪也尚未发现,文品应该还在永宁街内。
不知道为什么,狙击手总觉得心里有些烦躁,雾霾笼罩永宁街。
他无法得知其他同伴的情况,也看不到任何一个活物,除了晚风吹过门缝的声响,连一点儿多余的声音都听不到,仿佛与世隔绝。
他的手心出了汗,总是时不时将湿润的指尖移开扳机,锁定的视角也不再是神坛周围。
他经受过多年的训练,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却无法像平时那样冷静,手指颤个不停,像个新手一样总要时不时平复呼吸。
狙击手努力回忆当初导师教授他的方法,暗示自己,我是猎手,而敌人才是猎物。
督察说了,对手只有文品和他的同伴,不过两个人而已。
不过他也忧心忡忡,没有了方警官,他总是害怕行动会失败,内心里隐隐觉得
我们的人还是太少了,不向方警官寻求增援是个错误的决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强烈的寂静几乎要把他吞没,长夜漫漫,漆黑化作封闭的棺椁,四周的空气也变得寒冷起来。
“听,是不是有人来了?”狙击手忽然听到同伴小声地提醒道。
他当即一个激灵,紧张地握紧枪托,“在哪里?”
他什么也看不见,晚间的雾气愈发浓重,他从街区移向河边,从河边移向层层叠叠的古镇,哪儿有什么人在?
“人在哪里,冉遗?喂……冉遗请回答?”
他终于忍不住想再看看同伴到底在做些什么。
就当狙击手回头的时候,一声突兀的钟鸣忽然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
——当……当……当……当……
钟声自远方来,空灵而渺远,如同潮涨潮落,一阵接着一阵,时而大时而小,富有规律。
那钟楼不是很久都没人了吗?怎么今天晚上……
想到这儿,钟声戛然而止。
他猛然发觉同伴不见了。
他身旁的屋檐上竟空空如也。
“冉遗?!”狙击手忍不住小声喊道。
他彻底只剩下了孤身一人,他心底下持久压抑的恐惧开始蔓延。
“你在哪里?发生啥事了吗?”他开始不顾督察的命令,离开岗位。
他发现街道的尽头出现了亮光,星星点点,如同野火在幽暗中燃烧。
随之而来的是深沉的鼓声。
他以为是云层里的闷雷,可慢慢地,似乎有人和着鼓点吟唱,由远及近。
那声音仿佛被空气撕扯,苍凉野蛮,就像远古部落里,神巫萨满的长吟。
“喂,你他妈在哪儿,说话啊?”
枪口不受控制地摇晃。
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渡鸦突然间从他的肩头飞过,在他的耳畔发出一声嘶哑的鸣叫。
后背就像被人狠狠撞了一下,恐惧一经开始便不再停歇。
狙击手拼了命地跑!
他是黑衣卫,他本不该临阵脱逃,可他分明预感到
我才是猎物,冥冥之中,“它们”才是猎手,“它们”要撕裂我的身体,啄食我的肝脏,把我四分五裂,挫骨扬灰!
脚下霎时间布满密集的阴影,可他不敢抬头去看。
整片屋檐,整个街道,四面八方响起了乌鸦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