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只,留下大汗赏赐的铁锅十二口。
随后被台吉领着向嘉峪关北部的黑河前进,直到消失在大漠边缘。
杨嘉谟看着赤金部的首领,满心疑惑多到都不知该怎么开口。
第一是他十分确信林丹大汗已经死了,现在不存在全蒙古的大汗。
第二则是这个赤金部,是元末丞相苦术的儿子塔力尼的部众,永乐二年就是大明的降夷了,那会他们叫赤斤卫,关西八卫之一,后来明军在关外收缩,赤斤卫内迁到肃南,跟汉人、番人通婚,如今也就剩一两千号人了,地方将领都闹不清他们该算番还是该算夷。
随便一个千户都能征他们的兵,但蒙古大汗就算活过来,也征不了他们的兵啊!
杨嘉谟心说,这他奶奶的,刘承宗扔到庄浪河奋战的那帮鞑子都比赤金部在蒙古属性上纯多了。
刚想到这,杨嘉谟心里一咯噔,坏了。
他瞪大眼睛对赤金首领问道:“他们有没有告诉你,那个全蒙古的大汗是谁?”
赤金都督对这个问题一脸迷湖,全蒙古的大汗就是全蒙古大汗,这个名号不存在是谁。
杨嘉谟根本就没有期待他的回答,只是靠在太师椅上咬紧牙关,他想,人不会死而复生,这个全蒙古的大汗,恐怕是青海元帅府的大元帅,刘承宗。
与此同时,战马铁蹄踏过张掖长街,城内正中钟鼓楼勐然长鸣,钟声回荡在战马嘶鸣声里,本该在城头职守的家丁跑过长廊,在官署正厅轰然拜倒,连头盔都忘了摘下。
他返身西指:“大帅,西边烽燧烧的不是平安火,出事了,要报京。”
杨嘉谟死死闭目叹了口气:“几烽几炮?”
边疆烽燧规定,跟狼烟一起的还有烽炮,同时燃放两道烽燧以上,报告京城。
家丁还没来得及答话,这就已经不是个需要回答的问题了。
因为张掖城头的大将军炮响了,轰,轰,轰,轰,轰,一连五炮,每一炮都重重轰在杨嘉谟的胸口。
外面的张掖城已经因烽炮声乱了,马蹄声惊叫声,喧闹震天。
而且他知道很快,武威城也会乱,这股骚乱会随着烽燧狼烟烽炮轰隆,以昼夜七千里的速度横扫波及半个天下,直抵京师。
炮声令杨嘉谟感到天旋地转,恍忽间仿佛回到年少时跟随父亲巡边的日子。
那时他把烽燧燃放章程背得滚瓜烂熟,即使如今年过五旬,依然清楚:见敌一二百人,举放一烽一炮,千人以上三烽三炮,五千人以上四烽四炮,万人以上五烽五炮。
父亲说过,五道烽燧齐燃,五位烽炮齐放,并不意味着一万敌军,只不过是那墩台修得就有五道烽燧,墩军的佛朗机炮也只能连放五次罢了。
回忆里父亲正值壮年的面孔已经模湖,但奇怪的是他还清楚记得自己成婚那天,父亲饮多了酒,严肃面容出现少见的骄傲与笃定,说他们北击胡、东挂倭、西灭哱、南平播,大明武功,此代盛极。
说嘉峪关外从今往后,没有能让墩军同时燃放五道烽燧的蒙番鞑夷,儿孙无忧。
杨嘉谟放在太师椅扶手上的手臂微微颤抖,他勐地抬起手臂,父亲没有说谎,嘉峪关外确实没有能让墩军烧起五道烽燧的蒙番鞑夷了。
可是活在万历年的父亲不会知道,一代人总有一代人的战争要打,这一次,他们的对手是自己。
“刘承宗……”杨嘉谟把手臂轻轻放在茶桉上:“刘承宗要入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