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大帐。
左良玉的大嗓门远远地从帐内传来。
“来呀,速速准备酒宴,把本将猎来的野鹿好好整治了,还有那坛上好的杏花村也拿上来。”
其中夹杂着谢文举志得意满的刺耳笑声,让这天地间愈发的压抑。
左宽背着左严一路快走,到了后边,又去拉出了马车。待回来时,才发现左严居然醒过来了。
“大哥……大哥,你没事吧?”
左严瘫坐着,一张嘴就是咳嗽,每一下都吐着血,好在意识还算清醒。
“大哥,你走吧。赶紧回去,留在这儿,老爷真的会打死你的。”
左严拉着他的衣袖,问道:“俺走啦,你咋整?”
左宽哪里还顾得上自己。
“老爷只是盛怒,过后缓和了,还能咋地?大哥在这儿,老爷看到你就会想起少爷,气不会消的。”
左严略为一想,也觉着是这么回事。于是在左宽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有左宽护送着,出军营毫不费事。
到了军营外边,左严的意识又有些不好了,迷迷糊糊的,说话也有些乱了。
“老二,要是老爷和少爷闹生分了,你咋办呢?”
左宽大惊,猛烈摇头。
“少爷可是老爷掉下来的肉,不管咋说,孝道肯定懂得,大哥莫要胡思乱想。”
左严看着乌沉沉的天气,长叹一口气,抬手擦掉嘴角的血,努力让话语变的清晰些。
“老二,咱不识字,也不懂得啥大道理。往常啊,看着少爷折腾,心里可怕咧。就怕少爷行差踏错,误了一家子人。”
说着说着,左严的眼神陷入回忆。
“俺原本就想着,一家子就这么过下去,咱哥俩替老爷把家看好喽,家里的小子长大了,就给少爷做亲随,将来接替咱俩,也就知足喽。少爷老说啥子人人平等,还把老大他们的奴籍给废了,俺这心里慌呢。就寻思着,这一家人咋不认一家人咧?将来老大他们进不来这个家门,不是要死在外头喽?”
“那天,听说老大要回来,俺可高兴坏了。多少日子没见着了,也不知道天天弄啥。俺就等在侧门口,寻思着他一进来,不就看着了嘛。你猜咋着?”
“咱府上的中门开了。”
“俺还寻思,这是来了啥贵客?没成想,老大就那么进来了。”
“老二你没看着,俺家老大进来的时候,前呼后拥的,和少爷一样威风呢。那些人管他叫啥子师长,俺也不懂,可好多大官都不如他有排场。咱府上的老人,看着老大的样子,嘴上不说,心里头可都酸着呢。”
左严的声音愈发低沉了。
“俺从来没想过,俺儿子能这般出息。那时候啊,俺就想了,老大能这样,老头子死了都成。俺儿子他……他不是奴才,他了得,他……”
左宽根本控制不住眼泪,越听越是难过。实在受不得了,一巴掌拍在了马屁股上。
马车晃晃悠悠行走起来。
车里卧着的左严感觉到了。
“老二,实在不成,回来吧。家里小的一个比一个有出息,咱……咱也享几年清福。俺知道,你舍不得老爷,忘不了老爷的恩情。”
“俺也说不上啥来,就觉着少爷好像变了,老爷没变。这变了好像比没变的好……”
眼瞅着马车越走越远,渐渐没入了飘零的风雪间,左宽蹲在军营门口,抱着脑袋哭的不成人形。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是老兄弟俩,今生今世最后一次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