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片刻,孔元任说话却是少了,棋局突生变化,诸葛飞卿竟强势功伐,要屠他左边大龙。孔元任不防他棋风突变,判若两人,不信他有如此魄力,假意寸土不让,与他劫争,谁知诸葛云飞果断让了两子出去,让他又一角上成活,却死死咬住大龙不放,他若能屠龙成功,自然获胜,若是不成,必是惨败。又下几手,两人都慢了下来。
此时棋盘之上,密密麻麻,已近二百子,局面早已是犬牙交错,又有劫争,更是难以分辨。那常姓老人终于也摇了摇头,抬起头来,这才醒觉,身边已只剩二、三个老者,便是这二、三人,眼睛也已不在棋盘之上。见他抬头,三个老者看看他,都是相视苦笑,几人携手下台。
常姓老者到了台下,才小声道:“怎么,胡兄也看漏了么?”
那胡姓老者叹气道:“我还不如你,一百四十三手就懵了。”
常姓老者喃喃道:“出神入化,当真是出神入化。”
台上孔元任已半天没有说话,手中一子已长考数息,数息时间对围棋自然不算长考,但两人心照不宣,下的快棋,这数息思考,已是脸面极限,终于一子落下,脸上难掩喜色,突道:“好物都是北多南少,却有一样,倒是你们南边最多。”
诸葛飞卿道:“何物。”他挑起屠龙之战,胜败在此一举,局势更是险要,已无暇分心。
孔元任笑道:“自然是乞丐,我瞧你身边就有三个。”
一语既出,史嘲风和两位长老勃然变色,传功长老蒋绪中张口便骂:“你个撮鸟,嘴巴里化脓生疮,平常吃的都是屎么!”
掌棒长老穆清泉也道:“腌臜畜生,你出门莫要让我碰到。”
史嘲风脸色阴沉,冷笑一声。
孔元任实是得了关照,要在此场合,当着韩侂胄的面,挫挫南方宋人的心气,自己早已夸下海口,眼下棋局胶着,一不小心,竟会惨败,他也知这三个乞丐非比寻常,自己终究不是武林中人,得罪了也就得罪了,自己身后也不是无人照拂。寻思诸葛飞卿既然和他们坐在一起,定然要帮忙说话,更能乱他心神。
果然诸葛飞卿眉头一皱,似要开口,却一时找不到话说。
沈放见师兄面色凝重,知棋到关键,不等他开口,大声道:“乞丐多,正是因你这等人太多!”
孔元任皱眉道:“胡言乱语。”
沈放道:“乞丐苦,背井离乡,居无定所,饥无食,冷无衣。若非穷途末路,谁人愿做乞丐?若不是皇帝昏庸,你们这些读书的没有气节,跪着的人多,站着的人少,叫山河破碎,国恨家仇,哪来的这许多流离失所,惨绝人寰!”他心中愤懑,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虽是张口直斥皇帝昏庸,大殿众人竟无人能反驳。
史嘲风冷冷一笑,道:“不错,姓孔的我告诉你,我是天下乞丐的头儿,天下第一的叫花子。我这帮中,北边的人比南边的足多了三成。你缩在曲阜,拿着金国俸禄,甘做走狗,换得锦衣玉食。可知你身边的汉人,一脉同胞饿死街头,尸骨如山。”
注:四司六局,灌圃耐得翁《都城纪胜》:官府贵家置四司六局,各有所掌,故筵席排当,凡事整齐,都下街市亦有之。常时人户,每遇礼席,以钱倩之,皆可办也。帐设司,专掌仰尘、缴壁、桌帏、搭席、帘幕、罘、屏风、绣额、书画、簇子之类。厨司,专掌打料、批切、烹炮、下食、调和节次。茶酒司,专掌宾客茶汤、荡筛酒、请坐谘席、开盏歇坐、揭席迎送、应干节次。台盘司,专掌托盘、打送、赍擎、劝酒、出食、接盏等事。果子局,专掌装簇、看果、时果、准备劝酒。蜜煎局,专掌糖蜜花果、咸酸劝酒之属。菜蔬局,专掌瓯、菜蔬、糟藏之属。油烛局,专掌灯火照耀、立台剪烛、壁灯烛笼、装香簇炭之类。香药局,专掌药碟、香球、火箱、香饼、听候索唤、诸般奇香及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