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俊却是高兴,道:“要说护城河,天下第一,非襄阳城莫属。十月完颜匡带兵二十万,围困襄阳城。赵淳赵大人手中只有一万兵卒,可到今天,还在坚守。而且我瞧那完颜匡再打上半年,也拿不下襄阳。襄阳为何难攻,他那护城河足有六十丈,你说厉害不厉害。”
沈放从未去过襄阳,听闻也是吃了一惊,咋舌道:“六十丈?”
许俊道:“这还是平均之数,宽处还有八十余丈的。金兵根本走不到城下,如何攻城?”
沈放连连点头,却想起当年里县,一样也有护城河,只是要小一些,金兵来时,河道大部都已干涸。想起往事,一阵黯然神伤。
许俊道:“纥石烈种塔为接应败军,日夜兼程而来。匆忙而来,周围林木又被我等烧毁,攻城的器械也是不足。不过这厮也是果决,当日夜间,便派大军蛾附攻城。先以弓弩压制,随即令军冲锋,凫水过护城河,企图以多胜少。”
沈放道:“直接凫水过来?这攻城战法,不该是先背负沙袋,在护城河开出路来,才能让后面士卒冲到城下么?”六合护城河,最窄处也有四丈余,便是他也跳不过来,更何况这些寻常士卒。
许俊道:“纥石烈种塔不是傻子,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区区冬日洗个凉水澡算的什么。况且他攻城的器械只有最简陋的‘飞梯’,单人拖拽也能过河,不似‘云梯’等物,须得沿着平地推来。再则他四面出击,料定我们守城人少,只要有一处失守,他大事便成。只是我等众志成城,不给他一丝空子。我家将军早有提防,严阵以待。城头掌火,下面的敌军一览无余,水里扑腾的,全是活靶子。”
沈放默想他所描述情形,无数的金兵不顾天寒地冻,在箭雨之中试图渡河。不知怎地,只觉心中沉重。
许俊兴高采烈,并无注意他神情,自顾道:“便是能侥幸从河里出来。我家将军还有奇招,趁着黑夜,在柴草内加硝磺、砒霜,点着了扔到城下。火落地灭了,烟却不止。那些胆大凫水过来的,不等架起飞梯,就被毒烟熏倒。城头还备有滚木礌石、沸油金汤、狼牙拍,想飞梯上来的金人更是吃够了苦头。”
沈放道:“金汁便是烧沸的粪汁?这东西真有这么毒?”
许俊道:“倒也没这么厉害,这东西倒下去,也烫不死人。至于中毒不救,也得这人倒霉,身子见血,让这金汁进入体内。不过这玩意名声在外,又是臭的离谱。敌人一闻,便自胆寒。”笑道:“委实是太臭了一些,我们自己也不爱多熬。”
沈放也笑,道:“莫不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许俊笑道:“实话说,我宁愿挨上一刀,也不愿提这个浇人。打了两个多时辰,金兵才无奈退下。不过这些金兵也是悍勇。第二日一早,又来攻城。此番准备稍多些,先派步卒背负沙袋,在护城河上填出路来。我等城墙之上,只顾发箭射杀。沈兄弟你看,敌人每处城门,都开出这么一条通道。这一条路,至少也要几百条人命。”
沈放低头望去,果见前面护城河上,有一段丈余宽的堤坝。沙袋堆成,水流已被截断,四周散布着大量金兵尸体。心中若有所思,道:“眼下敌人已退,何不派人下去,将它推倒?”
许俊道:“金兵离此两三里,纵马瞬间便到。下去的兄弟们,都是必死无疑。自也有敢死之士自告奋勇,但将军说,留着也好,留着这几处,敌人集中于咽喉之处,反是更增掣肘。除非他们开出百条这样的路来,否则并无大用,反增其害。”
沈放点头道:“将军高见。”
许俊道:“敌人可以涉水,手举盾牌便能抵抗弓箭,到达城下的伤亡自能减轻许多。能弄掉这几个口子,自是大善。但将军斟酌损益,只是觉得代价太大,不值得而已。将军爱兵,从不肯轻易牺牲。这一日接战两场,敌人寸功未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