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有文化、有田产、有部曲。他们固然有很多子弟是废物,却也有不少子弟是能人;他们有私兵部曲,能打制器械、畜养马匹;他们通古晓今,知道该怎么治理地方,而不是乱来一气。”
“你们说说看,能不用他们吗?”
邵勋说完,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学生们默默坐着,静静思考。
谁不想当官?谁不想富贵?谁不想光宗耀祖?
邵师把赤裸裸的现实指出来了,让所有人胸中都涌动着一股难言的情绪。
战场上杀敌立功,就只能得点钱帛赏赐。
这还是邵师爱兵如子,从不克扣赏赐,并且还为下级军官们建立了禄田体系,队主级别便可领五十亩禄田收入。
恤田建立至今,已经为七千余名军士发放抚恤——之前年领二十斛,从明年起可领二十四斛。
这样优厚的条件,让从没过过好日子的银枪军士卒爆发出了强大的战斗力,摧锋破锐,屡破贼军。
但他现在告诉所有人,你们的上升空间极其狭窄,必须与士人竞争有限的官位,而且竞争力很小。
这还是乱世,有部分底层人能凭借战功升上去,但这些幸运儿的背后,是数十倍乃至百倍手握战功,却无门路升迁的武人。
如果是太平盛世,底层人的机会就更小了,因为制度上就不维护你们的利益。
要想出头,或许只有一个办法:让朝廷白纸黑字写清楚,凭借什么样的战功可以做什么样的官。
“想明白了么?”邵勋喝完酒后,看向众人,问道。
“邵师,官制乃朝廷根本,变更不易吧?”幕府从事中郎毛邦问道。
邵勋没有回答,只看着众人。
“别想了。”陆荣摇了摇头,道:“在叶县为官一年,我算是看明白了,朝廷太依赖士族,不可能更易的。”
在官场混过之后,才会有深刻的认知。
陆荣明白,他这个县丞完全是邵师帮他弄来的。
首先,太学生就不是谁都可以当的,他当了,从此有了做官的资格。
其次,绝大部分太学生不太可能仅靠太学生这个资历就当官,县丞这种实缺更是很难落到没有出身的人身上。
最后,如果邵师不再照拂他,县丞就是他这辈子的终点,不可能升迁了。
“朝廷不肯,就按着天子的头,让他肯。”金正是暴脾气,直接说道:“实在不行,就新立朝廷,新建官制。”
“你会治理地方吗?”毛邦转过头来,看着金正,问道。
“毛二,你帮谁说话呢?”金正怒道。
“我说的是实情。”毛邦说道:“世间之事,繁复无比,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
“毛二,你是不是觉得当了从事中郎,就有门第出身了?”金正嗤笑道:“士人看得起你么?我可是听闻,你与颍川士族子弟来往颇多。怎么,觉得自己也是士人了?”
毛邦脸一红,暗暗后悔与金正这个莽夫说话。
“毛二——”金正还不放过他,却被邵勋打断了。
“够了!”邵勋一拍案几,道:“方才说的是一点没听进去啊。银枪军至今不过二十四幢、一万四千余将卒,就不把天下人放眼里了?就知道窝里斗。再斗下去,尔等翻身更无可能。”
“邵师,我……”金正讷讷道。
“邵师,我等听你的。”毛邦拱手说道。
邵勋点了点头,站起身,说道:“天下之事,贵乎中庸。士人把持仕进门路肯定不行,但正如毛二所言,抛开他们也不行。你等不用犟嘴,十年来,梁县武学也为我供给了四五百走文途的学生,但他们大多数只堪为幕府小吏、军中文书、公府舍人、县中吏员,有才华胜任郡县主官者并不多。况且他们在地方上缺乏人脉,只适合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