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乐氏自己组织人手挖的,这意味着他们已经取代了基层政府的职能,在乡间非常有号召力以及至关重要的组织力。
“这些人能一日三餐。”乐岚姬轻声解释道:“不过得一直干到晚上。最后一顿饭是就着漫天繁星,在田埂上吃的。”
“真是不易。”邵勋感叹道。
庄园主不是做慈善的,给你一天三顿干饭,就要披星戴月干活。而这些人,显然已经习以为常,甚至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毕竟祖上一辈辈人就是这么干过来的。
一辆马车从旁边路过,车上满载各色兵器。
看成色,应该是损坏后维修好的。
邵勋顺着马车离去的方向,见到不远处有千余人正在操练。
之前邵勋认为乐家实力大于名气,现在更加认可了这个判断,因为他们居然有千余名铁甲武士,一般的士族能有百余个就很不错了。
此千余人身材倒不是很高,但粗壮敦实,手里拿着比长枪更加沉重的步塑,一板眼地练习着。
他们旁边,另有二三百人席地而坐,正在调校步弓。
看草人身上插满的箭矢,可想而知他们已经练过一轮了。
“小时候,我记得他们旬日才操练一次。这次见到兄长,听闻已改为五天一练了。”乐岚姬又道。
“可操练军阵?”
“练得较少。”
“多久一练?”
乐岚姬有些担忧地看了邵勋一眼。
“我是想给乐家大富贵,你想什么呢?"邵勋低声道:“晚上好了,让我好好惩罚下。”
乐岚姬掐了他一把,红着脸说道:“大概一月操练一次军阵。”
这他妈是正规军的练法啊!
邵勋有些惊讶,看来南阳局势真的紧张,乐家的资源开始往部曲身上倾斜了。
有点想把这一千多兵收走了,该找个什么理由呢?毕竟是亲戚,不能做得太难看。
不过,收世家部曲为兵也不是没有隐患,张方是怎么死的?邵勋可太清楚了。
最好是让他们去当府兵,这是副作用最小的办法。
邵勋一边想,一边不动声色的陪着女人,将庄园内外逛了遍——事实上,一天都没逛完。
傍晚南风习习之时,岚姬又去陪母亲了,邵勋则和乐凯找了个幽静之处,一边饮茶,一边谈正事。
目盲耳聩的老仆给二人上了点心,然后便离去了。
团团榆柳之下,邵勋仰头看着浅浅的星汉,顿觉心旷神怡。
乐凯心下有些期待,有点小激动,但他沉住了气,轻轻品味着茶水,然后说道:“方才服侍之老仆,跟了我家三代人了。平日里在此种瓜栽豆,看守牛羊。他不识字,更不清楚外面的世道,他甚至连自己的岁数都不清楚。只知道每年冬去春来,山清水秀之时,就又长了一岁。”
“未尝不是一种福气。”邵勋说道。
洛阳诸王杀来杀去,南阳土客争斗不休,外间都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了,老者住在榆柳掩映的木屋中,晨起喂猪,然后牵羊到河畔放牧,顺便给坡田里的果蔬除除草。
傍晚时分,呼鸡返舍,赶羊归圈。
吃罢晚饭后,坐在小桥流水边,听着虫鸣,赏着月色。
生活固然单调、简朴,但未尝不是一种活法。
志在天下之辈,不就是为了给人这样活下去的机会吗?
乐凯放下茶碗,道:“但他三个儿子却存着强烈的上进之心。长子在府中管着杂事,主要是支使匠人做麦醋、米醋、莲花醋、豆豉;二子管着数十鱼塘,秋冬之时,带人下河捕鱼、挖泥;三子乃我家部曲,武艺不错,曾跟随羊彭祖出征打过仗,还斩过一级贼首。他们已经不再安于过去的日子了。”
邵勋轻轻一笑,道:“人总是想往更高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