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居正一条鞭法之前,大明朝已经开始实行所谓的“折色法”,也就是赋税货币化的办法。
所谓的“色”,其实来源于佛教用语,也就是“物”的意思。
本色,就是征收的实物。
折色,就是实物折算的银子。
这些年武夷山的茶农们,都在不断的向官府请愿,希望能将纳贡本色改为直接纳折色银。
直接从实物赋税改为货币赋税,这其中的好处自然是很多,但是熊家不过是武夷山下一个小小的茶农,总共五百两银子的茶贡,他家竟然要承担八十两。
如果按照这个算法,熊家还不如继续贡茶,他家也不需要出这么多的银子。
“为何如此多?”林清材问道。
熊岳叹息一声说道:“武夷山的茶园,除了御茶园之外,就是蔡家的茶园最大。”
听到蔡家,林清材和陈朝源都沉默了。
苏泽问道:“这蔡家是什么来历。”
陈朝源熟悉本地人物,他说道:“蔡员外曾经做过南直隶户部员外郎,如今已经致仕了。”
听到已经致仕,苏泽知道这就是大明朝影响力巨大的致仕乡绅了。
也难怪熊岳说到蔡员外的名字,其他人都一脸无奈。
要知道虽然只是南直隶户部员外郎,虽然只是从五品的官职,但他的身份也是官。
即使是已经致仕的官员,也是有资格向朝廷上奏章的。
原来这位蔡员外是一位真员外,也难怪熊家不敢招惹的。
蔡员外是读书人,又是致仕官员,自然就是基层的领导者,而且他熟悉官府运行的逻辑,办事情也方便。
这将武夷山贡茶改为折色征收,也是蔡员外一直推动的,要不然熊家这样的乡下土财主,可没办法影响户部的决断。
熊岳说道:“改贡折色银后,我爹和其他茶园主人喊去蔡员外家的茶园开会,最后也不知怎么就定下这样的分配供银方案,我爹还在契书上签了字。”
熊岳愤愤不平的说道:“木已成舟,我问我爹为何要在契书上签字,可是我爹怎么都不肯说。”
“我就气不过,为何我家茶园最小,反而要供八十两银子!”
林清材和陈朝源都沉默了,苏泽也明白了,应该是熊岳的父亲受了那个什么蔡员外的威逼利诱,这才答应了不公平的份额。
可是熊家又能怎么样呢,蔡员外虽然致仕,但是家中子弟也有中秀才的。
熊岳虽然读书,但是连个秀才功名都没有。
这种事情在大明朝到处都在发生,林清材和陈朝源根本不足为奇。
苏泽抬起头问道:“熊兄,上次你说你家茶园一年产茶多少的?”
熊岳一五一十的说出了数字,苏泽用“账房”技能估算一下,皱眉说道:
“熊兄,除去你家种茶的成本,以伱家的茶园年产出,怕是贡不上这八十两银子啊。”
熊岳低着头说道:“我爹说不行就少雇几个人,大不了自己忙些,只要能按照今年的价格卖出茶去,也能凑出八十两银子。”
苏泽摇头说道:“我看未必。”
苏泽又突然问道:“熊兄,上次你说有人要买你家茶园,就是蔡员外家吗?”
熊岳点头说道:“就是蔡员外,不过我爹没肯卖,蔡员外也没有多说,听说我在家读书,蔡员外还送了一册书给我。我爹说了以后就算不能读书进学,也要学蔡员外这样做个儒商。”
苏泽心中冷笑,看来蔡员外的想法昭然若揭了。
熊家的收入只有种茶这么一项,等到来年要贡银的时候,如果他们家的茶卖不出去会怎么办?
贡不出银子的熊家,这时候要么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