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庄稼一长长一年,可数一数这一年赚了多少钱,微乎其微,心底寒凉,即便如此,来年依旧。过日子不是赌博——这一局赢了再来一局,这局输了撂挑不干。即便赔本或者收支平衡没赚到,来年继续,因为播种就是希望,因为来年就是希望。在循环往复的春夏秋冬里,每一轮有一轮的命运,只管闷头干,才能生、能活。
烫人的日头如鞭子一样在脊背上留下痕迹,繁重的劳作如疾病一样在身上落下疤痕,怎么着?因为受了伤便停下脚步叫停命运吗?因为不顺遂,难不成人都像致远这样足不出户靠女人养、一声不吭地耗日子、懒懒散散在厨房里过完一年又一年吗?
老马眼见着女婿一天天为这些个碎事儿磨洋工,只觉恐怖!
正感伤着,仔仔回来了。中年人在厨房收拾,漾漾还在餐厅吃饭,仔仔到家后撂下钥匙换了鞋过来打招呼。
“你咋这么早回来了?”老马问外孙。
“没‘咋’!晚自习是语文和化学,这两门我没落下,物理和数学落下很多,想回来自己补一补。还有,教室的灯太亮了,我眼睛最近特怕光,跟老师请假说眼睛不舒服就回来了。”以前最恨“咋”字的少年,普通话里不知不觉地带上了陕西味儿。
“那你咋不在家里吃饭呢?”
“家里……太乱了,麻烦!”
“那倒是!”老马吐了口烟气,以表赞同。
“关键你最近老是发火,更女人更年期似的,周末几乎每顿饭你都叨叨,没什么事你也爱挑刺儿,这环境我怎么学习!”仔仔说完怕挨骂,不等爷爷回嘴,赶紧拎着书包去厨房和爸爸打招呼。
老马一听仔仔这话,半晌思忖。原本以为怨气有宿主、一切冲着宿主的他,忽然间如孩子般笑了。原来在孩子眼里,他才是那个无事生非、兴妖作怪的正主。想到这里,老马露出黑牙,豁然开朗。
八点半,本该准备睡觉的小不点儿,倏然间来劲儿了,摇头晃脑、东奔西跑地说是要给爷爷画画。老模特儿坐在摇椅上不让动弹,小不点儿趴地上涂涂抹抹。数分钟以后,画好了。
老马捧着画在灯下一看,嬉笑道“你画的这是啥呀?这是五六个萝卜还是你爷爷呀?你画爷爷还把嘴唇涂成红色!这叫啥呀这……我不要这个!你重画!”
老马故作生气,把画扔给漾漾。
漾漾不接受,哼了一声“你就是这个样子哒!”
“胡说八道!”老马不理会了。
一腔热血的漾漾见爷爷不理她了,偷摸地溜进哥哥房里。
“哥哥,我给你画画好不好?”
仔仔冲着桌面上露出的半张粉嘟嘟的小脸,冷冷地说“我做题呢,你别在这儿打搅哦!”
“嗯——”漾漾手抓桌楞,扭着屁股撒娇。
“我要期中考试啦,考坏了你负责?”少年用笔指着妹妹的额头大吼。
老马听话如此,起身去屋里拉漾漾。
“好好说话不行嘛,娃儿是稀罕你才给你画画呢!”老人调节。
“明明是骚扰还说是稀罕,再说,谁要她稀罕!”少年说完“稀罕”两字,莫名颤笑。
“宝儿,出来,赶紧地!”老马将漾漾连拉带抱地拖出房间,而后关上房门将她又拽到自个房里,打算哄她睡觉。
漾漾叽叽喳喳闹腾起来,老马制服不住,索性放手道“给你爸爸画画去吧,你爸爸在厨房呢。”
“去就去!”心有大画家执念的小孩,捧着画纸和彩笔,甩着小手走了。
十来分钟后,小人儿捧着一张画进来了,朝老头卖弄。
老马盯着他看不懂的画,戳纸问“这四四方方的……是啥呀?”
“围裙!有小兔子的红色围裙!”
“这是啥?”
“小刷子!”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