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生噤声。
东方辞说得太急,一下剧烈咳嗽起来,他用帕子捂住口鼻,鼻尖泛起一股血腥味。
“咳咳咳……”
“哐当”一声,东生端起润喉的茶水坠地,他看到公子手帕上的鲜红,几乎有些站不住脚。
“公子!!”
东生满面惊慌,“公子,我这就去求公主殿下,请宫里的御医来。”
“站住。”东方辞叫住了他,声音有几分涩,他用干净的帕子一角擦干唇角血迹。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他眸色平静,向来苍白的脸,因为气血的上涌,泛起了几丝生机血色。
“只要能在我死之前,让东方家,重新在晟国站住脚就行。”
“公子!”东生眼底湿润,“公子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若东方家没了公子,又怎么可能站得住脚。”
东方辞只道,“去给我熬药吧。”
“另外……”他抿了下唇,眉眼间沉着难以抉择之色,片刻后,他坚定道:“将派往各国的苗子,都收回来。”
“公子,当真要把所有希望,都压在公主殿下身上吗?”东生心底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安。
“公主殿下如今势头再盛,但日后,也要择婿为帝,退居后宫,若帝位落在了南宫家……公子谋算,只怕是会功亏一篑。”
东方辞道:“东方家,已经没有选择了。”
若非万不得已,他也不会想要将东方家迁往他国。
“与其脱一层皮离开,不如放手一搏。”东方辞眸底晦暗不清,“再者,谁说,公主殿下,就一定会将帝位让出去呢。”
南宫慎、公仪熙、西司烛、北牧……
以公主前十五年的成长和敏感多疑的心性,真的会相信四世子是真心喜欢她吗?
“东生。”东方辞忽然抬头,看着他道,“沈连珊是不是曾送信来府?”
东生不明白,“是。但眼下,是不是要离假公主远些为好?”
东方辞唇角轻轻扬起,“自然是要离她远一些,但是,在四世子的事情上,也可以适当在暗处行些方便。”
假公主一日在宫,一日与四世子纠缠,那些过往,便会像刺一样,深深嵌进公主殿下的心,让她永远也不会相信四世子的真心。
东方一族曾是晟国开国重族,有一,为何不能有二。
公主殿下有帝王之姿,若对四世子彻底失去信任,也未尝不会成为开国女帝。
东生虽然对许多事情都不太理解,但他知道,听公子的总没有错。
整个东方家,若公子也没了办法,那便彻底无法翻身了。
东方府前厅,一个白面书生打扮的男子,摇着扇子,听到府里的小厮来去匆匆,回来说少族长不在后,笑了笑。
他从怀中掏出一份信,递给小厮,“劳驾,替我转交给东方公子,就说我木三,静候少族长佳音。”
说完,青年没有停留,摇着扇子,唇角含着笑,离开了东方府。
信纸到了东方辞的手里,他打开扫了一眼,随后点燃,看着信纸化为灰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庆国宴七天,正式开始前的那天夜晚,帝后携公主和四世子,在宫墙城楼上点灯,接受万民的朝拜。
百里绮穿了一身金红相间的宫装,虽说她还没有举办及笄礼,但因是国宴,发上也戴了公主首饰的规制,一座浅金色的半冠发簪流苏,冠上明珠点缀,正中镶了一颗耀眼的红宝石。
她平日穿得简单随意,第一次盛装打扮出席,让所有人都晃了下眼。
那些第一次见到公主真容的大臣们,更是恍惚至极,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看到了那个惊艳一生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