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全副总折腾了半天也没还上分公司的欠款，还闹得天怒人怨，梁总徒唤奈何。他后悔极了，千不该万不该认识黄招娣，如果按照正常的轨迹运行，自己这点退休金和工资怎么花也花不完啊。

他开始睡不着觉了，眼看就快到三个月了，不能长期欠公家的钱，这是规矩。就是挪用公款也算贪污，自己在职期间虽然吃了、也喝了，但到退休也没犯大错误。不能退休之后弄个贪污犯的罪名就不值得了，他辗转反侧不能入眠，而且是旷日持久地失眠。药吃了、中医也看了，就是睡不着觉。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周全副总不是那种纯粹的坏人，至少还有良知、还有耻辱心。如果是那些坏种，就这点事算什么呀，管他哪自己痛快就行了。

白天他就开始恍惚没精打采了，就怕见到聂宵，见到她就想到了欠款，想到了欠款就睡不着觉，睡不着觉就恍惚。就这样日复一日，不到半个月他就病倒了。按说他就在医院工作，到省医学院第二附属医院找个心理医生疏导疏导并不是难事。但他要面子，又怕自己的糗事败露就没法见人啦。风光了一辈子，退休了想再找点感觉，结果感觉找大发啦，直接没感觉了。

后来连行政例会都开不成了，人也越来越消瘦。其实梁总虽然心里痛苦，但始终没有正面找过周总，更没呵斥过他，心里有病谁也救不了他。

就在他痛不欲生的当儿，黄招娣副经理辞职了。这可不是小事，可怜那九万块钱呀，她辞职了钱到哪儿去找啊。他也不想一想，就是她不辞职，这钱还能要回来吗？周末你没去人家出租屋喝酒啊，那酒可贵呀，至少得值十万块，你还欠人家一万呐。

他睡不着时也在反思，为什么会走上这样一条不归路。他给自己找了两个借口：一、过于自负，人家叫他周总他还真以为手眼通天了，特别是把人称“鬼难拿”的王铁爪整得服服帖帖的，就更显示出了他的无所不能啦，这样的自负，阴沟里翻船就成必然；二、从前的路走得太顺了，大学毕业以后，一路高歌猛进冲到了副院长的位置。这期间听过多少人撞南墙的故事啊，他从来就没信过，不仅如此，还笑人家傻，这下好了，自己撞一次什么都明白了。

周总干不下去了，他不能原谅自己。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咀嚼过往的痛苦，然后在细细地反刍，直到彻夜难眠。家里也听说了他的病，但没人知道他的病因。

女儿周玲是省医学院第二附属医院儿科的护士长，女婿周潇已经提拔成这家医院的院长了。这么好的家庭说什么也不能让自己的丑行败露，不然就是“窝头翻跟斗，露多大的脸就现多大的眼”。

孩子们帮助他在“蓝天物业”办了离职手续，开车把人拉回家调养。他的事被永远尘封起来，由他自己闲下来以后去品味了。

周全副总来青城分公司任职，就像一片乌云覆盖了整个分公司的天。他离开以后，就像乌云散了，青城分公司又成了晴朗的天。好在这片乌云遮得时间不长就散了，也是青城分公司的员工幸运，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只是黄招娣副经理辞职有点突然，她这一走，第一人民医院项目就再也看不成好戏了。

这两天王铁爪兴奋异常，终于盼到“翻身农奴的解放”的日子，这回怎么轮都应该是王铁爪接班了。他又开始做他的王总梦了，他开始设想第一件事应该从哪里着手，高丽经理和秦四虎经理一定要归位，这是必须的。分公司办公室要重新装修，不愿看到周全副总待过的地方。蒋清华经理要官复原职，不能寒了这些弟兄们的心。还有......

他组织了黄招娣副经理辞职以后，第一次项目行政例会。他想控制住激动的心情，但眼角纹怎么也消除不掉，装都装不出来。因为全项目的管理人员都兴奋，都把自己的眼笑成了一条缝，环境使然，大家互相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