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武傍晚进营寨,见寨中流民,大都在北原寨弓箭手帮助下,有修房屋的人,也有重新打井取水的人,便是丧过一条命的那家,也毕竟安稳下来,心下正惊奇。
李寇是有能力的。
朱武今日见他安排人手接应曲隽,使一部为前导,一部为中心,一部在后头押运粮草随时支援状,又命人在高山搭建草台,以枯树立倒为号,十数里外消息迅速传到,心下便服三分。
然在他朱武心中,年少成名者,必傲气丛生。
“虽待我等有些亲厚,只是这等流民里,多的是偷奸耍滑的奸邪之徒,若要令他们心服,不用年恩威并施而不可,只若令他们令行禁止,配合弓箭手们的调遣,那是名将者方可为之的事——怎地这半日,民心便稳如此?”朱武惊讶不已。
杨春与陈达腰间挎刀手中提长枪,自山下寨外巡逻而归。
朱武惊讶道:“怎么敢轻狂?”
杨春道:“哥哥回来了?放心去,哥哥有大本事,须有大用场。”
那便是用他二人?
陈达道:“哥哥那位兄长果然受重用,他来后,粮草丰沛,命寨中人手,一一分派到各家,民心随稳定。又带人加固屋舍,聚众寻找出杀人凶徒,绑了一发儿送去经略使官牢,再命人挑出行为乖张者,该训诫训诫,该严责严责,不半日,寨中无一人挑剔,那几个流民渠帅,也乖乖领了粮,回自家屋舍了。”
朱武大喜道:“我兄长何在?”
杨春笑嘻嘻地道:“大兄自然有要是在身,不过马上便回,喏,可不便是么。”
朱武惊喜往山下看去,只见朱文引着十人,有挑担子的,又推大车的,还有十数人,在后头赶着十七八毛驴儿,嘚嘚往山上寨中来了。
“兄长!”朱武叫一声,眼泪不住往下掉。
朱文远远道:“可是小武么?”
“可不是小武么。”朱武拔足狂奔,出了门,见到笑吟吟,既有些威风,但也不跋扈倨傲的朱文,当时拦住马头,有一腔子思念话,却不知从哪里说起。
朱文跳下马,轻抚着胞弟后背,安慰道:“天可怜见,到底还是把你活着送回来了。”
朱武痛哭道:“若非念着见老娘一面,兄弟早葬身狼腹也。”
两人说些话,挽着手并肩往寨门里来。
朱文道:“这番既回来,便不可走脱了,主公虽年少,有英雄之气,重大节而不重小节,你纵有些许能耐,他也用得好。何况,自幼你最聪慧,武艺才智都在我之上,定能出大力,且莫要自误。”
朱武只笑道:“且看来日罢。”
朱文也不多劝,便说些老娘健康安好,孩子们活泼可爱的家常话。
朱武越发高兴,回望北原寨,不由道:“真恨不得,肋下便生翅,眨眼飞到老娘面前,哪怕是打我,也好这般想得令人心肝寸断。”
然后又说道:“嫂嫂也是贤惠,哥哥这一身打扮……”
他只看朱文虽衣衫整齐,却不是绫罗绸缎便有些奇怪。
难不成,李大郎竟舍不得分拨些吃喝穿戴给心腹么?
朱文微笑道:“干净整齐便好了,哥哥最爱的,还是主公送的那几件大衣,可活了咱们一家老小的性命,又暖了人心。”
朱武无奈道:“弟乃是贼寇,哥哥只劝着出力,却不想,倘若泾原路有司察觉到,便是前途不保……”
“哪里话,主公早请了童贯均旨,又请了经略使大令,今日使杨娘子满路张贴,说此番到渭州来的流民里,便是有流寇,也既往不咎,又命人奔赴长安,与各处协议,撤销走脱到了泾原路的山民罪状,你便是自谓少华山朱武,官府也视而不见,何况,此事有种师道依律法收容流民在先,童贯命各路筹备人手以备北伐在后,有什么差错。”朱文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