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的话被强咽了回去。
孟明远抬头瞥了那人一眼,只见不止是他,旁边所有人都是一副震惊不已的模样,似乎对卷上出现这样的文字感到不可置信。
孟明远的视线再次落回桌前之人身上,他手中拿着的是自己不敢判的卷,若此人科举得中,那其卷上所书种种弊端,与造就弊端之人,便都将遭逢大难。
这张卷子,判落,则内心难安。
判中,则不知要得罪朝中多少人。
所以,这个烫手山芋,棘手之物,孟明远难做定夺,只能交予一位身份绝对尊贵,无人敢置喙的人来判。
即大魏储君,当朝的太子殿下。
魏珩。
这张卷子,被他翻看良久。
议论声开始时兴起,直到后来,所有人都闭口不言,都在等着看这位太子殿下最终会做出什么样的裁断。
屋内一时变得极为寂静,四周针落可闻。
魏珩指腹掐在试卷边缘,心中隐隐泛起惊澜。
窗外透进来阳春三月温暖和煦的风,半缕午后的阳光一半落在肩上,一半绕过他的肩照映在卷上,朱红色的文字渡上一抹金黄。
他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此卷我会亲自呈于陛下御览。”魏珩道。
孟明远心下一定,松了口气。
也好,呈于御前,由陛下亲自定夺,倒是两全之策,谁也不会得罪。
“殿下远虑,此卷交予陛下圣裁,定会给予考生公正。”
魏珩抬起眉眼,“不。”
在孟明远颤动的目光中,魏珩如泉水般清润的声音再度响起。
“此卷应为当之无愧的头名榜首。”
“呈于陛下御览,是为肃清弊病,惩治庸吏。”
明明是那般轻缓的话语,落在众人耳中,却重如千钧。
孟明远卓然而立的身子有一瞬间的颤抖,他嘴唇微张,脑海中不断响彻着那句“肃清弊病,惩治庸吏”,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其实,卷上所写之弊端,并非无人知晓。
只不过没有人敢指出来,更没有人敢于做这个掀起惊涛的恶人,触犯众怒,受千夫所指。
司法一处,有弊端,有冤狱,有黑暗。
军事一处,有贪腐,有混乱,有牵制。
而大魏所仰之圣贤治世,只在盛世。如今兵戈四起,战乱不断,如何还能再这般粉饰太平下去。
这些,孟明远并非不知。
朝野上下,也并非不知。
太子殿下几次想要肃清种种不正之风,可屡屡受阻,难以行进。
朝中众臣明哲保身者繁多,无人敢同太子站在那风口浪尖处,承担指摘唾骂,甚至稍有不慎,便会堕入无尽深渊,再难翻身。
如今朝堂之上延至各州之地,何处不存积弊。
那是要一己之力,对抗整个朝廷。
太子殿下从始至终,孤军奋战。
而今,终于肯有一人站在他的身后。
魏珩执起朱印,庄肃的、郑重的,将印章盖在了卷子上。
朱红色印记映着金辉。
站在那束灿烂的金光下,他轻抚朱印,眉眼低敛。
“孤想知道,他的名字。”
折玉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