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的人儿,朱唇淬喜色,香腮凝春樱,惟独这双吊起的眸子,似利刃能碎冰。辛夷从不曾见过自己这副面孔,一时有些不适。
“瞧,这不就是怒。”陈怜怜在她的耳畔幽幽道,“你根本就不知自己在做甚,你也不生气,却还是能摆出架势来,对不对?是以真真假假,又该怎么区分呢?”她的手从辛夷的面上挪开,辛夷眼见着自己方才照吩咐做出的直愣愣的眸子,变得无神而寡淡。
陈怜怜站直了身子,悠悠道:“喜怒哀乐,也不过如此。但万事说来简单,要拿捏精准,还是得下苦功夫。我今日告诉了你如何端出那个架子,但要透出那个滋味,还差得远。你只消肯练,便不会做白工。”
辛夷一边答应,一边又好奇:“娘子,我虽明白其中的道理,可真假还是有些差别,别人会不会瞧出我只是做戏?”
“做戏又如何?”陈怜怜坐到一旁的榻上,招呼她靠到自己的身边站着,用压倒极低只有二人可听见的声音说,“你做戏是做给官家的,官家这一辈子,谁不是在他面前做戏呢?你要做得比别人都真,比别人都好,这才不枉我的一番教导。”
辛夷似懂非懂,不知为何想起了杨太后,她颔首愣愣答应:“我懂了。”
陈怜怜盯着她的眼睛,那两颗珠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明亮,周遭却因疲惫显出不合年龄的苍白。陈怜怜轻叹道:“懂不懂的,练就对了。”她伸出一根手指,摆在辛夷的左侧,“你先盯着它看,提住气不要动,什么时候我令你喘气再喘。”
辛夷照她的吩咐做了,没过多久听她说好了,便淡淡吐出一口气。
“这是定眼的诀窍,待时候久了,你找准自己眼珠子晃到哪儿最妩媚,便要练习定在那儿。”陈怜怜向她补充,“或如狠眼,怒眼,都是要用这法子的。夜里睡前,可琢磨面前有一黑点,盯紧了它不要松开,心中数到三十即成,一日不要太多次。”
“谢娘子教诲。”辛夷恭谨道。
“还有。”陈怜怜指着角柜上的梅枝,“你寻到最高的花苞,眼神自那里开始向地面走,再从地面笔直的走回去。头绝不能跟着动弹,尤其向下看的时候,眼皮不可下垂,嘴要紧闭不许张开。”
“是。”辛夷冲向梅枝,依她的话上下扫了一次,可任她怎么使劲,眼皮总是会跟着眼珠子走。“娘子...这好像有些难...”她犯愁的对陈怜怜说。
“无妨,这是你定眼还未练好的缘故。”陈怜怜缓缓道,“以后每日除去练定眼,也捎带练一下这上下打量的窍诀。起初慢一些也成,但久了既要加快,不着痕迹。但凡是居高蔑视,傲眼冷眼,便离不开这一条。除此,过些日子我要再教你扫眼摸眼之类,还有种种条令,有的是你累的。菊三四既要你向我学,到时候敢喊苦,我可不饶。”
辛夷看着枝头的花苞,外头的寒风似没能灌入屋里,微热的温度,令它收紧了自己的梅瓣,不肯绽放。这孤零零的花株原本是最冷清的摆设,她此刻却觉得很暖,只是这暖也恨苍白无力,救不了她劳累的四肢。
“娘子肯教,我自然用心学,不会有半点懈怠。”辛夷满怀感激的说。
陈怜怜点点头,不知该欣慰抑或垂怜,吩咐她在屋里练习了半日,自己懒得再开口讲一句话。
十一月十三,常朝。
虽然禁令已过,但有天象作祟,且冬旱频报,赵祯仍不敢召众臣大肆举行舞乐之事,因而能趁机拉拢宗室大臣的机会也缺了不少。月初他听从李迪的谏言,以厚禄养廉为由,大幅增加了宗室俸禄,但效果如何还未知晓。
赵元俨久不站朝,即使要追封张歆婕为皇后那日也不见他踪影,赵祯以为他们在此事上做不了文章,倒是有些开心。加之今晨注辇国(印度半岛古国)的使者蒲甲陀离入殿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