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何烟拿着石凿一下一下凿着胁侍菩萨的手指,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他小心地四处瞄着。
空荡荡的石窟中零散地站着修复石窟的匠人,他们抡动结实的手臂,仿佛木偶一般不停地凿着石头。
王何烟停下了手中动作,勾着背蹑手蹑脚地走到躺在角落中的恒角身边。
恒角扁平惨灰的脸自一堆枯草般的头发中钻出来,不解地望着王何烟。
“大叔,有什么事吗?”
恒角暗沉的眼珠平静地注视面前的男子。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恒角虽然不改戒心,但好歹是与王何烟可以正常的相处了。
这个比自己还要小心翼翼的男子,或许可以试着接近,恒角如此想到。
“您不冷吗,或许您可以到别的石窟中歇息。”王何烟哆哆嗦嗦地说,他的声音如同穿堂风过,在空旷的石窟中回荡。
“我不认识那里的小童。”恒角垂下眼睛。
“试着认识,您虽看着不善言辞,但却是位心善的小姑娘,”见恒角又露出那种漠然的神色,王何烟连忙摆手道,“当然,如果您不乐意,自然还是随着您自己的意愿来……”
“大叔,您是这儿的本地人吗?”恒角继续学着王何烟的方式发问。
“是,在这里做了很多年的工了,”王何烟垂着脖子搓搓手说,“做的妻离子散,北石窟寺的管事换了一批又一批,我还在这里。”
“为什么不去追回他们呢?”恒角将不小心抿入嘴中的枯草般的长发拨开,眼睛望着慈祥的佛面问道。
“不瞒您说,”王何烟颤颤巍巍地拿起石凿,粗糙的手指抚摸着石凿磨钝的棱口,“我不敢。”
恒角安静地等待着接下去的话。
“一旦去追,妻子能否追到还是未知,眼前这份仅剩的工作也会不保。所以不怕您笑话,我不敢。”
恒角拢了拢身上肥大的破布衫。
王何烟那恨不得藏进胡子里的神色,明明是怕的不得了的表现。
“他们离开了你,你想他们吗?”恒角不自觉地问到了自己本不想问的问题上。
“想,但不瞒您说,并没有至亲别离时那么想。”
原来如此。恒角用枯瘦的手臂环抱住自己瘦弱的身体,将因自嘲而扬起的嘴角埋在臂弯中。她不想让身边的人看见自己无可奈的苦笑。
“您呢,方便的话,能告诉我您是怎么来到这北石窟寺中的?”
恒角斟酌片刻,开口道:“被卖来的。”
王何烟连忙惶恐低头致歉:“您看您,我方才便说了,方便的话就告诉我,既然是这样,您可以不用搭理我”
“有什么不方便的?”恒角抬头,暗沉的眼珠里隐约闪过一丝光亮,“来这里与佛陀菩萨相伴,对于我这样一个孑然一身的人来说,不是一种方便吗?”
王何烟愣了一下,他别过脸去。
恒角只能看得到杂乱的胡茬下一张黑洞洞的侧脸。
“大叔?”
“您看,我说过,您是个心善的人。”王何烟转过头,脸上仍然是一副老实巴交的表情。
——————————————————
三粲端坐在断头塑像怀中,乌黑的长发落在自己怀中。石窟中工匠来来往往,每个匆匆路过的人都瞟一眼这个将石头当座椅的俊美少年。
一张嚼着干肉的嘴靠近三粲长有一颗红痣的耳朵,肉糜混着口水的味道扑在三粲的耳洞下方,正如潮湿的暴雨洒在三粲的耳洞下方。
三粲转头,凤眼瞪圆,怒目而视。
那张嘴咧开,笑出了声。
王何烟直起身子,一把抓住三粲的胳膊,将三粲自石像上拖了下来。
三粲柔弱的脚腕摩过石像,皮肤上一紧,血渗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