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住。”和厥仍然在嘴里念叨着歉辞。
天色渐渐泛白,比在夜间行路多出了光亮。沂角与和厥仍然走得很慢。玉龙雪山的好景色固然值得贪恋,但遗憾的是,他们两个是因为体力透支才不得不缓步前行。
沂角抱着和勉,喘着比和厥还粗的气。
他没有想到,自己明明是这样一个身材高大健壮的人,脚步竟然能虚浮到这种程度。
身后和厥老伯的叹息声传入沂角的耳中,刺激得他强打精神,咬着牙抱紧和勉继续向前走去。
此时自己身体的感觉,大概与老伯相似。负担起的不仅仅是活在世上的天数,还有活在世上的另一副骨肉。
杉林、雪地、扇子陡、月光它们或是与沂角迎面撞上,再擦身而过,或是与沂角遥遥相望,再倏然逝去,像雾一般。沂角原本赖以大步前进的好体力被玉龙雪山的寒气冻结。
三多神似乎不那么温柔了。
沂角的牙咬得“咯吱”作响,他的小腿开始发抖,压着和勉体重的小臂也酸麻的近乎疼痛。沂角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和勉在他的怀中说了很多胡话,沂角一边强撑着向前走,一边听了不少。他这才知道,原来和勉外出过的生活与村民们想像的大相径庭。他偷盗、与别人合起伙诈骗、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又出卖同伙,扛着赃物一路逃了回来。
“想沿着雪山一直走,离开这里”和勉半闭着眼睛,喃喃地说,“但是太辛苦了,连逃走都是辛苦的事情我父亲告诉我,以前他放牧去一走我就哭闹等长大了,试着离开这里。虽然不再哭了,却什么也没做成”
沂角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凭借着仅存的一点知觉迈动双腿。手中的和勉压得他喘不过气。
“老伯?”沂角的耳中响起自己的回声,“老伯?我们到哪了?老伯?天亮了吗?老伯……”
沂角想,自己应该是昏过去了。
他甩开一切,向纯白的雪地倒去。
于是那美丽而又惊慌的影子从十年前的玉龙雪山而来,又一次奔向自己——
等到沂角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自己的小屋之中。
火架下熊熊燃烧着柴棒,名嶦坐在床边,低着头抠弄指甲。
“名嶦,怎么”
“真丢人。”名嶦平静地说,“那么高的个子,就那样倒在地上,费了两三个人才将你抬下山。”
沂角没有听明白。
他挣扎想要从床上直起身子时,从头到脚的剧痛阻止了他。
“怎么,村里的人来帮忙了?”
名嶦抠着手指,并不答话。
“名嶦?”
“你先把故事讲完,我再告诉你。”
“啊?”沂角觉得自己从醒来开始,似乎完全没有掌握事态。
但他想起了似乎某个瞬间,那个美丽又惊慌的身影曾出现在自己身边。
“我嘱咐过你,见到那位小姐了,记得和我说一说。现在你爬上了玉龙雪山,我想要听那故事的后续。”
名嶦依旧捧着手,却不再抠手指。
沂角本想让名嶦别闹,却看见这个孤女蜷着身体坐在床边,用一只小巴掌握住另一只的大拇指。一瞬间,沂角觉得,得知是否是村民救了他的心似乎变得不那么迫切。他不再催促名嶦,改用和缓的语气说:
“小姐不在玉龙雪山上。”
“那她去哪了?”名嶦伸了伸脖子,问道。
“大概去寻她的小八哥了。”
“也就是说,她到最后也没有爱上玉龙雪山的野荆和灌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