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邯庭靠在门的这头,轻声细语道:
“我有些闷,你去给我捉只虫子来。”
门那头安静了一刻,响起哐当一声轻微的晃动。秦邯庭不满地拍了拍门问:
“你怎么又不听我的话?”
“小姐你上次就是这么跟我说的,等我走了以后你就跑去折晚秋的花蒸香,不知怎么的还被方公子撞见了。”
秦邯庭不说话。
“再者这时节哪里有虫子?都快入冬了。”
刘祁延还在说,头顶倚靠的门板却“啪”地被秦邯庭拍了一下。
两个人各靠一头沉默着。
刘祁延轻舒了一口气,小声道:“或许庾夷阁附近还有些小虫,小姐不讨厌的话我带来给你——”
“入冬寒冷,你怕是不能这样守在门外了吧?”
秦邯庭的声音很小,刘祁延不得不屏息凝神才能听得清。
“我穿厚些就是了”
临近中午庾夷阁人就变多了,下人们都要聚在一处吃饭。刘祁延觉得如果是捉虫子的话,自己最好赶紧动身。他和秦邯庭低声道别,起身要走。
“等等”秦邯庭小声的一句挽留被刘祁延转头的风声盖过。他走了两步,突然听见背后的门响了。刘祁延回头——
缝隙中,秦邯庭白净的额头抵在门上,她用抬高了一些的嗓门责怪刘祁延:“不是说了等等吗?”
刘祁延重新回到门旁坐下,看见秦邯庭的小拇指压在门缝旁,便知道她又坐到了地上。
“小姐都知道入冬了,怎么还动辄往地上坐?”
“你不也坐在地上跟我讲话吗?”秦邯庭低声回了一句。
“我是男子,又是习武之人。”
“我也是。”
你也是什么呀,刘祁延想要将门全部推开,手放在门上,又垂回身边。
数日前秦还义的母亲李夫人到达秦府,来了就一个劲儿的挑毛病,说秦府上下没个正形,秦邯庭的穿着打扮不对劲,甚至还将陪在秦邯庭身边的刘祁延一顿教训,说他不懂礼法,僭越地与守孝的主子待在一起。在刘祁延的眼里,她仿佛不是来做客,倒像是来挑选儿媳妇一般。
对于李夫人的批评,刘祁延完全不放在心上。从秦邯庭领自己进府开始,刘祁延便决意为了她习武效劳,不再理会他人的眼光。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李夫人批评的那几句,只不过是门外随处可见的落叶,刘祁延愿意的话,不用扫把,单单用踢的都可以让它匿迹。
但李夫人批评的话正是这府中大部分人深藏于心的话,一见了新鲜空气就无限地胀大。
那段时间府中口耳相传的除了李夫人的高傲跋扈外,更多的则是刘祁延与秦邯庭暧昧不清的关系:
“还在守孝,怎么能让男子陪在她身边呢?”
“那小子也太不知轻重了。”
“与武欢姑娘一样,被小姐宠坏了吧。”
“若是他还存有旁的心思,岂不是”
刘祁延在流言中行走,如若未闻。可静坐不动的秦邯庭却病了一场,看到刘祁延便别过头去。
刘祁延明白又糊涂地爬上古柏,在高枝上待了一宿。天明时他在窗边看着空无一人的正堂,安静地坐到了门旁。
李夫人满嘴抱怨地待了几日后离开了。每日都被李夫人烦扰的秦邯庭终于松了口气,刘祁延却再不敢推门进去。两人隔着一道门,一直到今日。
“别去捉什么虫子了,”秦邯庭轻轻地将门合上,“虫子虽可以陪伴着打发时间,可它不会说话。你在这还好一些。”
“在小姐看来,我是只会说话的虫子?”刘祁延冷静地侃道。
天真的变冷了,往常这个时候都该出些太阳,如今天却是蒙了灰似的。
不出所料,门哐当一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