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皇后在宫女的带领下匆匆赶往太子朱见济的住处。她不耐烦带护甲,几根保养得很好的手指搅在一块,白玉段似的。
“怎么能病成这样呢?”杭皇后焦急地念叨。
时逢明景泰四年,皇帝的独子兼太子朱见济重病在床。
一入了十一月,病魔便对这个年仅五岁的小孩发动攻势。几天不到,朱见济就由原先生龙活虎的模样变成如今躺在床上骨瘦如柴的干瘪病容。
杭皇后快步走到床边,心疼地牵起朱见济的小手,将它包在掌心里。
“母后。”朱见济小声问好。
“看看能不能给他喂些水进去。”杭皇后招呼着身后的宫女。
“娘娘,太子喉咙细,坐着躺着只要喂了水便全部咳出来。奴婢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一名宫女带着哭腔说。
杭皇后捏紧朱见济的手,感觉到它逐渐变得冰凉后急忙放到怀中捂着。
她别过头抹掉眼泪,又问:“皇上还在忙吗?”
“是呢,前边问过几次,都说走都走不开。”
又一名小宫女答到。
太医抓药去了,不然杭皇后还能问一问病情。虽然她不大懂病理,但听着太医说得出门道,她也心安一些。
杭皇后坐在床边,只留下几位照顾的宫女,屏退其余的人后,她凑到朱见济面前,贴了一下他冰凉的小脸。
“母后,”朱见济小声说,“我难受。”
杭皇后急忙起身:“母后刚刚压着你了吗?”
“脑袋难受,手也疼,”朱见济说着说着嘴一撇,“不想喝水,恶心。”
“好好,那便不喝,”杭皇后抚摸着朱见济乱糟糟的头发,安慰道,“你身体不舒服,就不要勉强自己,有什么不愿做的,就跟宫女们说明白,让她们顾着你的身体。”
“我不想让他们顾着我的身体。”朱见济作出想要翻身的动作,杭皇后急忙递手过去。朱见济抓住了母后的手,委屈地将脸埋了进去。
母后在当皇后之前身上从没有过这样多的缀饰,挂满了金翠珠宝的母亲乍一看有些陌生。朱见济将脸放在母亲的手上时,明显感到母亲的胳膊猛得下垂,似乎不堪重负地轻轻颤抖起来。
“母后,我是太子——”朱见济的话说到这里就停住了,杭皇后急忙点着头说:“是,你是太子,然后呢?”她急切地看着儿子发白的脸蛋,安静地等候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可朱见济似乎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了,他轻声哼哼着同一句话:“母后,我是太子,母后,我是太子……”
杭皇后几乎要哭出来,这哪像一个五岁的孩子,倒像个年迈病重的老人。她松开另一只手上的帕子,用手背轻轻抚摸着朱见济冰凉的小脸。
“娘娘,敬旻来了。”
一个小宫女跑到杭皇后耳旁轻声禀告。
“让他过来,你们先照顾太子。”杭皇后说着起身,两名宫女在身后跟随,一同来到正殿。
敬旻跪在地上,内臣的头面卸得干干净净。杭皇后看了他一会儿,才坐到上首的椅子上。
“先起来说话吧,”杭皇后不打算责怪他,她知道敬旻是汪娘娘的人,但并不怀疑他对小太子的用心,“什么都没说呢,你跪着做什么?叫别人看了还以为我当着生病太子的面惩罚下人。”
“奴婢该罚。”敬旻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朱见济刚刚显现出病状时,包括他在内的所有太子寝宫服侍的内臣宫女都以为是季节交替受了凉的一次发热,便叫了太医抓了药便罢了,没有深究。但朱见济以惊人的速度在几天之内衰弱下去,着实把所有人吓了一跳。
敬旻没有脸面再在朱见济身旁看护。而是一个人在大殿上各处溜达反省。他害怕自己因为废立太子一事而对一个五岁的孩童心存自己都没有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