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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个月宁家有一次夏天的聚会,你要来吗?”
搁浅的鱼的症状还没有好转。孙惠惠急忙摇头。她想起自己一旦赴约,再回到巷子里时,眼睛就看不得那些矮小的丑陋的凑活的,只能看的见宁家高高的藏书楼顶了。于是她急忙拒绝。
虽然孙惠惠未免将自己想的太过高尚,可事实是参加宁家宴会的狂喜确实会让这个小姑娘忘乎所以。孙惠惠脑袋里装着一个明智的想法。
“姐姐,为什么要让一个卖花的来参加我们家的宴席?”宁袁在后边直言。他没有什么需要顾着别人脸面的意识。
“上回我让安目一与我一同去文昌江边散步时,你也是这么说的,为什么要让一个种花的和我同行!”宁昉教训起弟弟来毫不留情。
孙惠惠站在旁边。她被宁袁的话伤了自尊,很想告诉他自己只是帮安目一的忙才来宁家卖花,才不是什么“卖花的”。她气得忘记了自己每天都吆喝的“卖花呀”,上前一步逼着宁袁和自己对视。
可当宁袁真正抬起头时,孙惠惠又瑟缩地退后。宁家高大的藏书楼立在宁袁身后,森严可畏。孙惠惠还从来没有去过一座藏书楼。
“你不要理睬他,就来!就来!就说是宁昉小姐邀请你的,”宁昉冲孙惠惠眨眼,“现在他们都得哄我开心呢,嗯?”
孙惠惠看见宁昉伸出小鞋亮给自己看,突然又难过地不知道说什么好。情绪波动的这么快,孙惠惠觉得别人会把她当成疯子的。
“他们为什么都要哄小姐开心?”孙惠惠终于主动问出了第一个问题。惹得宁昉笑个不停。
“我是小姐,当然要哄我开心,瞧你说的,我是小姐。还有我刚裹了脚——”
三个人都不讲话了。天逐渐放晴。新一轮的暴热将要来临。宁袁皱起眉头,他的眉骨很平,眉毛很浅。这又让孙惠惠十分不痛快。
她问宁昉:“裹脚疼吗?”
“是有一点疼,不过,安目一说,”宁昉顿了一下,汗流浃背地歪在宁家小院的墙壁上。夏天雨过墙上会长苔,宁昉将它们全部蹭掉后就着乌黑的墙壁掉眼泪。
孙惠惠听见她回答自己:“太疼了。”
她想到安目一昨天也在掉眼泪。不禁将这两人放在一起做了个比较。安目一冷漠疏离,但是花养的美,人也善良。宁昉热情亲切,但是脚裹得小,且有个令人厌恶的弟弟。比较完毕后,孙惠惠告诉自己,他们两人无法交换灯火。
但是,怎么?
拿到素馨花时宁昉含着眼泪欢悦,安目一拜托自己卖花的那一声“惠惠”,都告诉孙惠惠,夜里如果有两束灯火替人说话,那么一定是替他们两位。
虽然今天入海口的水比任何一天都要苦涩,可是孙惠惠却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在那里多待一会?像往常一样等到太阳出现西斜的倾向时再赶回去?
“本来就是,”宁袁还在跟姐姐嘴硬,“姐姐你只喜欢那些种花卖花的,连宁家给姐姐订好的亲事都不关心。”
宁昉干脆拉着孙惠惠的手小步跑起来。她跑得歪歪扭扭,一步踏得重了,肩膀就耸一下。看得孙惠惠在身后也阵阵的疼。
“你别过来你!”宁昉警告弟弟,“你不要去房间里经营你的战争吗?快去!”宁袁飞奔着跑开了,孙惠惠惊讶地看着宁昉。
“那是他胡说八道出来的,他连马都不会骑,屋里的是木匠师傅为他做的城池和木马,他天天都要玩的。”宁昉解释。
孙惠惠抬头,现在她可以看清桫椤的树冠内部了。
宁昉拉着她的手一直跑到桫椤下,孙惠惠因此心怀感恩。她没有排斥与宁家人牵手这样一个不敬的行为,而是保持这个姿势和宁昉说了些桫椤树荫才知道的悄悄话。